愛情考試
(2011-09-17 14:26:29)
下一個
小蒙是個對生活沒有過多追求的人,他容易滿足現狀,用咱老祖宗的話來說是知足常樂。但是,小蒙在愛情上卻相反。他追過一個又一個女人。有的是交手後,他把人家甩了;有的是人家不要他了。其實,這也很正常。愛情是男女體內化學過程及成癮現象。有時,男方已有化學變化,而女方還沒有。有時,則是相反。因此,在一般情況下,總是你愛她不愛,她愛你不愛。所以,這世界才有那麽多的羅曼史,來豐富我們的精神生活。小蒙時下正在處的對象是他的一個房客,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在這節骨眼下,他未來的丈人要來加拿大看他,用小蒙的話來說是‘愛情考試’。
小蒙長得細高個,梳著一個中間對邊開的毛式長發,文弱清秀。給人感覺三十剛出頭。其實,他已經四十來歲了。他是五年前從長春到蒙特利爾來的。象許多中國移民一樣,剛來時總覺得天生我才必有用。他在國內是個機械工程師,到蒙特利爾找份養家糊口的活總還行吧!但是,現實就是這樣殘酷。剛到時,找份累膊工都難,因為沒有一個老板要一個啞吧工。他也試過幫中國老板打工,但最後都以走人了結。於是,他去讀法語。五、六月下來,結結巴巴的口語並沒能幫上他多少忙。因為語言這東西不是數理化,拚上數月可以見效的。它需要時間和持續的毅力。接著,他幹脆到大學讀了個化工學士,仍然沒找到工作。CLE(魁省就業部地區就業中心)的就業顧問挺同情他,建議他先去拿社會福利金,然後再想別的辦法。但是,中華民族是個要麵子的民族,何況小蒙在國內也算半個精英吧,他壓根不考慮這個建議。在朋友七嘴八舌的指點下,他買了一幢供出租的六套三半的公寓房。自然,錢是從銀行和朋友那裏借的。在尋找解決吃飯問題的途徑的同時,他在愛情方麵也並沒有閑著,就如孔夫子說得“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來到蒙特利爾後,他談過幾個女朋友。其實,有的女朋友算不上談,隻能說是大家玩,給平淡、苦悶的移民生活增添一道亮色而已。
他的第一個女友是在法語班碰上的。那天他去位於Park地鐵站的移民部報名參加法語班學習。在注冊前須接受麵試,以便讓移民部根據學員的法語程度分班和決定學習時間長短。他在大廳裏等候麵試時,有一個坐在角落裏的亞裔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女人根本算不上漂亮,隻是皮膚相當白晰。也許她祖上有白人血統;也許是因為她太胖。一般說來,人一胖,皮膚自然也就白了。
“你好!”他上前搭訕說。他想,如果她不是中國人,對他來說,也沒損失什麽。
“你好!你也是中國人?”胖女人有點驚奇地望了他一眼說。
“當然,難道我象鬼佬嗎?其實,你有點象鬼佬。”他半開玩笑說。
“是嗎?我來自長春。”
“哦,咱們是同國同城了。”
一星期後,法語班開課,他和她已經坐在一個課桌上了。也許是孤身男女,心有靈犀。二星期後,兩人已經上床。當時,小蒙還算不上單身,但也差不離。因為他和在國內妻子的感情已經走到盡頭,隻差一張離婚紙了。而白胖女呢,卻是十足的單身。她年屆四十,有一個上小學的女兒。正如大多數女人需要找個歸宿一樣,白胖女和小蒙來往了幾次,提出要正式確定關係。而小蒙根本就沒有這個打算。況且,白胖女也不是他所喜歡的類型。自然,第一次羅曼史就此告終。從此,小蒙學得了教訓。他覺得不能再找四十歲以上的女人,因為她們歲月蹉跎,已經耗不起了。交往數次後,勢必要提出成家或同居之類事,這對小蒙來說則是一把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劍。這樣的愛情,他玩不起。
幾個月後,小蒙放學坐綠線地鐵回家。地鐵在Berri-UQAM停靠後,上來了一個亞裔少女,小蒙起初也沒在意。後來,亞裔少女的手機響起了迪斯尼《獅王》的鈴聲。她拿起手機,哇啦哇啦說上了中文,這才引起了小蒙的注意。他循聲望去,這個少女梳著一個烏黑的童花頭,穿一件同樣黑色的T-shirt,胸部上方印著一個象漢堡包大小的白色校名紋章。白晰的橢圓臉上,鑲嵌著一雙明亮、純真的大眼。等她打完電話,小蒙從座位上站起,走到少女身旁。
“你喜歡《獅王》?”小蒙說。
“你怎麽知道?”少女有點驚喜地問。
“我會猜!另外,我也知道你是從小從中國到蒙特利爾來的。”
“是嗎?你猜得真對!”
小蒙得意地伸出手說:“來,交個朋友吧!”
少女有點害羞地握住了他的手。
小蒙起初隻是為了排遣生活的寂寞,偶爾找黑衣少女吃頓飯、聊聊天。他覺得他已經是可以做叔叔的人了,對這種未成熟的青瀝少女興趣並不大。有一次,法語課上,老師講述法語詞態未完成過去式。他覺得這個時態可能類似於英語的過去進行時。但是,由於老師是用法語講述的,他對此一知半解。當天晚上請黑衣少女吃飯時,他就把這個問題向她提了出來。黑衣少女已經上了college,做他的法語老師綽綽有餘。她用英語和法語比較來解釋,使小蒙頓開茅塞。從此,小蒙經常和黑衣少女約會。時間長了,日久生情。愛情使人忘記時間,也忘記年齡。
一天晚上,小蒙利用課餘時間正在便利店送貨,手機鈴響了。他打開手機,是黑衣少女打來的。他想,昨晚剛和她上過床,難道她還要?
“小蒙,你今晚有空嗎?”黑衣少女的聲音有點恍惚。
“什麽事啊?我正在Dépanneur幹活。”
“你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有重要事和你商量。”
小蒙想,有什麽重要事?不會又是結婚吧!如果這樣,那倒好!求之不得。不過,至少目前不會有那樣的好事。去就去一趟吧!他向便利店主請了假,就到了他們經常約會的地方,位於地鐵Frontenac的麥當勞裏。他趕到那裏,黑衣少女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了。
“你怎麽才來?我都快急死了!”黑衣少女用責難的口吻說。
“對不起!對不起!我正在打工。”
“我。。我懷孕了!”
小蒙頭腦‘嗡’地一聲,覺得一陣耳鳴,半天沒說出話來。
“我知道你一定要我去打胎的!”黑衣少女嚶嚶地哭了起來。
“別急,別急!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小蒙一時六神無主,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自然,通過這次偶發事件,黑衣少女算是上了一回愛情學的課程,學到了人生最重要的一課。
自那次事故後,小蒙好歹算是安靜了幾個月,直到他在蒙特利爾東部近地鐵的Joliette買了供出租的幾套公寓。這些公寓雖然舊了點,但隻要有錢賺就行了。小蒙在中文報紙和網站上猛投廣告。三個星期不到,他的六套3半的condo都有租客了。剩下兩套,一套他自己住,另一套暫時還沒租客。但小蒙已經不象往常那樣焦慮了,他不緊不慢地在網上投放出租的帖子。一個月後,這套剩下的三半也出租給一個叫朱麗的女留學生。小蒙感覺一陣輕鬆,“la vie est belle.”(生活是美好的!) 他想起了這句老外經常說的法語。誰說不是呢?小蒙現在不用到處找活幹了。每個月,刨去銀行貨款、市政稅以及朋友借款的利息,還有一千多元剩餘。也算是有房、有車的成功人士了。盡管小蒙在愛情方麵處於空白狀況。但是,下一個目標對象已經在他的瞄準鏡裏了。
這麽晚上,小蒙吃完晚飯,拿了件出門的上衣,正想和幾個哥們去市中心的酒吧卡拉OK一下。他的房門呯呯地被敲響了。他想,除了房客,他的幾個哥們不會直接來找他。蒙城的中國移民已經入境隨俗,一般不會象國內那樣,在沒約好的情況下,隨便到人家裏。肯定又是房客!這也是房東和房客住在一幢樓的不便之處。但是,看在錢的份上,也就算了。他邊想邊去開門。一個穿鵝黃色內衣,披黑長發的女孩站在門外。
“對不起,我把鑰匙忘在房間裏了。你有備用的嗎?”
小蒙一看是那個最後來的留學生朱麗,他馬上滿臉堆笑地說“哦,沒關係!算你運氣!我正要出門,再過一分鍾你就找不到我了。”
“是嗎?我也要出門,但忘記帶手機了。想回屋去拿,發覺鑰匙忘在裏麵了。”朱麗解釋說。
“你等一下,我去找找!”小蒙說著,到廚房的抽屜裏去找備用鑰匙。不一會兒,他拿著鑰匙出來說:“你要到什麽地方去?也許我可以送你一程。”
“真不好意思!我隻是想出去轉轉,一個人在家閑得無聊。”
“別客氣!我在樓下等你。”
他走到停在路邊的一輛紅色跑車。打開車門,把車鑰匙插進發動機啟動鎖孔上,一曲悠揚的港台歌曲響了起來。沒過多久,朱麗從公寓樓裏出來。小蒙打開車門讓她進來。
“你上哪?”
“我想去downtown逛逛。”
“哦,不知你願不願意去卡拉OK,今晚我們有幾個朋友一起上卡拉OK歌廳去。”
“是嗎?那太好了!”
歌廳位於地鐵Peel附近的地下室裏。大廳中央掛著兩盞大花枝燈,在黑暗中尤如繁星點點。舞台是用中國傳統的孫磚漢瓦搭建的山牆形屋子,並被燈光巧妙地分隔成三部分。中間部分是白熾燈照明的澄黃色;兩邊是玫瑰色。這樣一來,讓原來裝飾簡樸的歌廳倒也有幾分異國情調。由於老板是中國人,歌廳的磁碟上存有大量中國歌曲。小蒙上前點了一首張信哲的“愛如潮水”。“不問你為何流眼淚,不在乎你心裏還有誰,請讓我給你安慰,不論結局是喜是悲…。”當他渾厚的嗓音合著卡拉OK的伴奏響起來時,潮水般的愛沒有將其他人包圍,但是,不敢保證朱麗是否被包圍。反正從這晚起,朱麗對小蒙有了感覺,幾個月後,她成了小蒙的新女友。
有位哲人說過,愛情就是財富。小蒙對此深有同感。隨著時間的推移,小蒙深深愛上了朱麗。朱麗不僅年輕美貌,心地也善良。另外一個重要因素是她有一個千萬富翁的老爸。一年前,朱麗到蒙特利爾求學就是她老爸的主意。她老爸在國內擁有好幾家星級酒店,想讓女兒學成海歸後幫他管理這些酒店。自然,老爸為了磨煉女兒,除了學費全包外,在朱麗的生活費上可以說是相當斤斤計較。所以,朱麗隻能租小蒙的廉價公寓了。人算不如天算,小蒙現在開始抓住這個機遇了。他知道,這樁婚事要成功,關鍵仍然在朱麗身上。他可以每天接送朱麗上學;可以陪她網聊到天明;可以做朱麗要求他做的任何事。同時,又保持著gentlemen的自尊和自愛。功夫不負苦心人。朱麗被小蒙的愛情徹底征服。一個月前,她已經對國內的老爸發出信息,非小蒙不嫁。這個信息對把女兒視為掌上明珠的老爸來說,不亞於一顆原子彈爆炸。這個小蒙究竟是什麽人,能讓他女兒愛得這麽投入和癡迷。他趁到多倫多來考察加拿大的酒店業時,要求和小蒙見上一麵。這就是小蒙‘愛情考試’的由來。
為了應付這場‘愛情考試’,小蒙全身的細胞都被動員起來。首先,他向朋友請教如何來應付這位千萬富翁的未來丈人。自然,十人十主意。這十個主意究竟有多少參考價值,隻有天知、地知和小蒙自己知道了。接著,他不止一次地詢問朱麗有關她老爸的情況及對未來女婿的要求。每次都被朱麗當笑話說:“你呀,不要被你的狐朋狗友誤導。隻要你愛我天長地久就行了。”小蒙聽了,把頭點得象搗蒜一樣。自然,最後免不了和朱麗來場愛的纏綿。
無論喜歡與否,上考場的時刻終於到了。這天清晨,小蒙駕著車跑了五百多公裏來到朱麗老爸下塌的喜來登飯店。當他和朱麗來到大廳時,老爸已經在等候他們了。
“爸爸!爸爸!”朱麗歡快地跑了上去。一身藏青色西服的老爸笑咪咪地迎著女兒走來。
“這就是小蒙!”朱麗拉著老爸的手,指著一旁的小蒙說。
“哦,你就是小蒙!你好!”老爸有禮貌地伸出雙手。
小蒙頗為感動地緊緊地握住朱麗老爸的手說:
“您好!這兩天在多倫多習慣嗎?”
“習慣!過去經常出國。現在,國內生意太忙,走動少了。”
“聽朱麗說,這次您來多倫多是來考察酒店業的。”
“是的,我下午還要外出參加一個會議。對不起,我想和我女兒先聊上幾句。”
“是我該說對不起!”小蒙說著,轉過身對朱麗說:“你先陪你爸,下午三點我再到這裏來接你回蒙特利爾。”
“好的!”朱麗向小蒙揮揮手。
下午三點,小蒙準時到達酒店,朱麗已經坐在大廳裏了。小蒙忐忑不安地迎上前。
“你爸說什麽了?”小蒙急切地問
“我爸說你會是個好女婿。”朱麗嬉皮笑臉地答道。
“真的?”小蒙緊張地握住朱麗的手,半信半疑地望著她。
“不騙你,但是。。。”
“但是什麽?”小蒙無意識地握緊了朱麗的手。
“你幹什麽呀,把我的手都握疼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公主!”
“我爸說,你必須象我一樣去讀酒店管理。然後,在這領域找到工作才行。”
“啊?是嗎?”小蒙失聲叫了起來。
“我想你應該沒問題!你已經有機械和化工文憑了。再讀個酒店管理還不是小菜一碟。有了文憑,在加拿大找份酒店工作也應該行。”
小蒙望著朱麗充滿自信的目光,心裏暗自叫苦。他知道,就算他有了酒店管理的文憑,也不可能在加拿大找到這方麵的工作,因為語言這玩意在兩三年內是很難打拚出來的。此外,在加拿大的酒店行業,一般都需要雙語。他連單語都玩不轉,何況雙語。他自己明白,這場愛情考試其實是考砸了。
但是,小蒙從多倫多回來後,並沒有在朱麗麵前表現出任何愁眉苦臉或者不滿的樣子。他依然對朱麗言聽計從;依然陪她逛街、購物。並且,還讓朱麗和他住在一起。朱麗自然也讚成,反正已經是他的人了,並且都住在同一幢樓裏,這和住在同一個房間又有什麽區別呢?一天,倆人在一陣激情後,小蒙擁著朱麗凹凸有致的裸體,氣喘噓噓地說:
“小麗。。。我。。我愛你愛得發瘋!沒有你,我。。真不知道怎樣活下去。”
“我也愛你!親愛的!”朱麗喘著氣,迎著小蒙貼上來的唇說。
“那我們就結婚吧!”小蒙深深地吻了一下朱麗說。
“可是。。。我爸說。。。”
“我知道你是爸的乖女兒!但是,我不是正在讀旅遊專業嘛!畢業後總會找到工作的。”
“這倒也是!這裏不行,我們就一起到多倫多或溫哥華去!”
“就是!親愛的,答應我吧!做我可愛的妻子!”
“好的!我答應!”
朱麗躺在床上,又一次和撲上來的小蒙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在小蒙愛情的魔力攻占下,朱麗把老爸的話徹底放到了腦後。第二天就和小蒙到蒙特利爾法院登記結婚。在同一周的周六,他們又一起到教堂舉行了結婚儀式。根據小蒙那點可憐的收入,他肯定是玩不轉這場婚禮的。好在有朋友幫襯,婚禮大功告成,盡管連結婚禮服和戒指都是小蒙向朋友借錢買的。當天晚上,當老爸打電話來時,朱麗把結婚的消息告訴了老爸。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後就斷了線。
一周後的一個下午,小蒙從學校回來,沒見朱麗在家。他想,也許朱麗可能在學校做作業。他放下書包,就到廚房裏做他的拿手菜:白菜炒肉片。天快黑了,朱麗還沒回家,小蒙有點急了。他打了幾次朱麗的手機,都是錄音。他剛想到朱麗的學校去,突然他的手機響了,是他的一個哥們打來的。這哥們告訴他,朱麗老爸今天把朱麗接回中國去了。朱麗在臨上飛機前,讓他把消息告訴小蒙。小蒙一聽,傻眼了。他楞楞地站在廚房間,好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小蒙的羅曼史就到這裏了。至於是否有續篇,這得等小蒙徹底緩過神來。不過,小蒙是個不甘寂寞的人。他也許已經開始了新的蒙城羅曼史。我們等到有確切的消息後,再告訴大家。
本文已發表在蒙特利爾的〈蒙城華人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