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便利店粉絲
(2011-05-17 19:4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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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城人物速寫之五
多年前,我曾經開過便利店並且有過一個粉絲。
當時,蒙特利爾的便利店已從黃金時代下降為鐵器時代。盡管這一行業在老外眼裏已經油水不大,但對於中國人來說,仍是一個值得開墾的金礦。因為中西文化差異太大,許多中國人盡管在這裏拿到了碩士或博士學位,找工作的希望仍然十分渺茫。因此,象許多朋友一樣,我的物理學博士論文答辯一結束,就開始策劃開店。
開店有兩種:一種是購買現存的便利店;一種是白手起家。對我們這些外鄉人來說,白手起家基本上是一種自殺行為。因此,我開始收集中文報紙上出售便利店的信息。但是,當時中國人從事該行業的並不多,想出售的更少。於是,我把目光轉到當地的英、法語報紙,發現《journal de montreal》上這類信息不少。這是一份類似於中國的晚報的小市民報紙,以報道凶殺、強奸和黑社會等社會新聞為主。在上麵找到有關信息後,我就一家家地去實地考察。一連找了幾個月,不能說沒有收獲,至少讓我這樣的書生對做生意略知一二。但是,理想中的便利店仍然沒有找到。
一天上午,我在蒙城《La presse》(新聞報)上看到一條感興趣的信息。下午向實驗室導師請了假,就去了。從蒙大乘地鐵到奧林匹克地鐵站下車。然後,我隨人流走到上麵,在地鐵站張貼的大地圖上看了半天也沒找到要去的路。我轉過身,想向周圍路人打聽。看到一個高個老外手裏拿著一個髒兮兮的舊塑料袋,正低著頭在一個扁形不鏽鋼垃圾箱裏找什麽。我想,在這裏找東西的人肯定住在這附近。看他從垃圾箱抬起頭後,我就上前問:
“Excusez-moi, Monsieur. Oùest la rue Saint-Jean d’Arc.”(對不起,先生!Saint-Jean d’arc街在哪?)
老外直起有點佝僂的身子,吃驚地張開嘴,望了我一眼,使他原來瘦長的臉顯得更長了。他把手裏從垃圾箱中找到的一個空可樂罐放在那個舊塑料袋裏。然後,用手搔了搔小平頭說:
“Rue Saint-Jean d’Arc……. Tabarnak, c’est juste ici.” (Saint-Jean d’arc街?哦,媽的!就在這兒!)
隨後,他把我引到地鐵站外麵,用手指著斜對麵的一條馬路告訴我,就是那條路。當我謝完他,正要開步走時,他似乎想起了什麽,問我門牌號碼。我拿出一張皺裏巴幾的小紙片說:
“Je vais au dépanneur.”(我要去找一個便利店。)
“Oh, dépanneur, Tabarnak! C’est juste par ici !” (哦,便利店,我帶你去!
他說完,仿佛是去一個熟悉的老朋友那裏一樣,立即大步朝前走。我急忙跟上他的步伐,心想,這個老外也真熱心。在蒙特利爾這幾年,說實話,老外隻要不涉及金錢方麵,他們古道熱腸是有目共睹的。隻是不知道他那個Tabarnak是什麽意思,根據他說話的語氣,好象是口語的習慣用詞吧。我邊想邊跟老外大步朝前走。當我們走進一個居民區,高個老外指著前麵不遠處一個方形標牌告訴我,就是那裏。當靠近時,我才看見方形標牌上的字:Dépanneur Jacques et Julie。老外跨入便利店,高聲地朝裏麵嚷: Allo, votre ami est arrivé! (您的朋友到了!) 我猶豫了一下,也跟隨高個老外進入。店主是一個中國人,她看見高個老外打了聲招呼,也對我禮貌地點了點頭。高個老外把他手裏的舊塑料袋朝她眼前揚了揚說:“quinze.”(十五個)女店主說了聲OK。他就到店的角落,把袋裏的空易拉罐一古腦倒進一個很大的白色包裝袋裏。接著,他走到旁邊冷櫃前拉開門,拿了一個大的罐裝啤酒,走到店主前。隨著一陣收款機操作的聲音,女店主告訴高個老外,他還欠錢。他說:“OK, marquez-le SVP. ”(行,記帳吧!)女店主拿出一個藍色的學生練習本,記上他的名字。高個老外樂滋滋地走出便利店。我在旁邊看著這一切,說:
“這個老外挺有意思!”
“是的,他人特好。但嗜酒如命,把錢都拿來喝了。”
“哦!他剛才是用空易拉罐換啤酒?”我有點不解地問。
“對!但每到月初,他都會還清。隻要給他記上就行了。你想買什麽?”
“我是看到法語報上的廣告來的。”
“哦,原來如此!”
女店主知道我的來意後,帶我看了一下店並把生意額、租金、酒牌以及博彩機等介紹了一番。由於看了幾個月店,對便利店已經不完全是外行,我覺得這個店的生意額有點水分。於是,就把買店的事給擱下了。
幾個月後,買店的事仍然一無所獲,我有點急了。因為博士已經拿到,實驗室的活也完了,沒有收入,坐吃山空。這可不是咱中國人過日子的習慣。另外,轉眼秋季已近尾聲。這時不買,冬季更不是買便利店的時候,因為冬季客流量少,看不出正常的生意額。正在這時,一個朋友打電話來說,她知道有個店不錯,因為她是店主的房客,就住在她家。我聽說後,當晚就趕了過去。到那裏一看,原來就是我曾經看過的Dépanneur Jacques et Julie。基於對朋友的信任,我決定把它買下了。經過站店、點貨、公證過戶等一係列手續後,我正式成了便利店老板。那天,我一大早就來到店裏。剛開門,一位高個老外匆忙走了進來。他徑直走到冷櫃前,拿了兩罐啤酒說:
“Allô Boss Marquez SVP”(喂,老板!請賒賬!)我抬頭一看,原來是那個給我當向導的老外。
他看到我也一楞,馬上就問:“Votre amie n’est pas là? (你的朋友不在?)
“Elle est partie pour toujours!”(她離開了!)
他猶豫了一下,說: “Tabarnak! Vous êtes boss maintenant! Est-ce que je peux marquer?”(你現在是老板,能否給我記帳?)
“Pas de problème!”(沒問題!)我記起前店主說起過這個老外。於是,一口答應,並出於好奇問他:
“Que signifie cela « tabarnak »?” (Tabarnak是什麽意思?)
他有點尷尬地解釋說:“C’est…… Juste le langage parlé. OK, d’abord!(O.K. d'abord : 是一句魁北克的俗語,意指對某事表示讚同。其法語意思是 "ça va comme ça" ou encore "dans ces conditions, j'accepte". 作者注)Demain, je vous rends!”(這隻是,嗯。。口頭禪。行!在這種情況下,明天,我還你錢!)高個老外高興的伸出手,我們互相握了一下手。
第二天,高個老外來了。他拿出一張政府支票在我眼前晃一晃說,他已經去過了蒙特利爾銀行,但是現在兌換支票的人太多,下午,他去把錢取來還我。我懷疑地望了他一眼,想這裏除了聖誕節時的Boxingday外,好象還沒看到過要排隊等候兌換支票的事。正好下午我也上銀行,果然如高個老外所說,在銀行櫃台前,大約有二十多個人在排隊。從他們隨意的衣著來看,我明白了,這些都是拿社會救濟的人,他們每月的第一天準時收到政府支票,然後馬上就到銀行兌換。等我回到店裏,高個老外已經在等我。我打開那個蘭皮本子,把他欠錢的數額告訴他。他拿出一大把嶄新的加幣放在我麵前讓我拿。我數了幾張,把剩餘的錢還給他。他馬上跑到貨架前,拿了一大堆食品,到我麵前來付錢。自然,啤酒是不會忘記。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也掌握了高個老外來店的規律。他每天早上和下午必來店裏一次,中間如果撿到易拉罐則會來換啤酒,而晚上(則)一般不來。一天晚上,他來到店裏。當時正好顧客盈門,我也沒時間和他打招呼,他就走到角落裏的雜誌架前。過了一會兒,我忙完後,從圓形的反光鏡上望去,他好象正拿著一本雜誌在翻閱。我走過去,開玩笑地說:
“Fais attention, ça c’est pour adulte!”(當心!這是給成年人看的。)
“Je suis tout à fait adulte, et en plus j’ai aussi une fille.”(我就是成年人,我有一個女兒。)他也半開玩笑地答道。
“C’est vrai?”(真的?)
“Mais oui. ”(當然!)
他告訴我,多年前,他曾是魁北克邊遠地區森林裏的一個伐木工,在那裏和一個土著居民的女人結了婚並有一個女兒,但後來離婚並離開了那個地區。今晚在便利店看到的一套有關動物的雜誌,讓他想起了女兒。他說,很想送女兒這套雜誌,但現在手上沒錢。我也有個女兒,當時還在國內。(聽了)他的話讓人心酸,天下的父愛都是相通的。於是,我大方地說,這套書就送給他了。但他死活不要,說等他有錢了,他會買的。我想,瞧他這種樣子,也許永遠也不會有錢。但又一想,誰知道呢?人各有命,也許有一天他也會鹹魚翻身。畢竟,他是當地人,不象我們移民,一棵沒有根的大樹,不知哪一天,說倒就倒。老馬說過,工人沒有祖國。其實,誰願意離開生我養我的土地。隻是。。。。。。
“Tu viens pas souvent au dépanneur le soir. Est-ce que quelque chose ne va pas?”(你晚上很少來店,有什麽事嗎?)我問。
“Mai oui! Mon TV est en panne. Tabarnark J’ai rien à faire.”(是的!我的電視壞了,我無事可做!)我明白了,高個老外的時間太多,而我是相反,除了吃飯和睡覺外,整個就賣給便利店了。我突然想到,何不讓高個老外送外買,我也正好需要個人手。於是,我就問他是否願意幫我送外買。高個老外一聽,高興的右手猛地朝我的手拍了一下。我們談妥,有外買時,我打電話給他。一次外買我付一元給他,所得小費也歸他。於是,高個老外就成了我的編外員工。由於我的便利店處在市民住宅區中間,而住宅區的外麵兩頭都有好幾個便利店,因此外買不是很多,一般白天一、兩個,晚上五、六點鍾時稍微多幾個。高個老外一般送完外買後,閑著沒事,偶爾幫我整理一下貨架。有時,我們就聊天。有次聊到生意額時,我就說:“Je comprends mal! Pourquoi mon dépanneur vend la bière moins chère et ailleurs on vend plus cher. ”我實在沒搞明白,為什麽這個店的啤酒這麽便宜,而其他外麵的便利店都比我店貴。
“Mais non! Avant, ton dépanneur vend aussi plus cher.” (不!以前,你的便利店啤酒也買得比現在貴。)
“Ah oui?”(是嗎?)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麽會有此事? 也許高個老外看出我眼光中的疑慮,說:
“Je te jure que c’est tout à fait vrai! C’est juste qu’il y a trois mois, Madame bosse a baissé le prix des bières.” (我向你發誓,這完全是真的。隻是三個月前,女店主把啤酒售價降了。)
我買店隻有二個多月。那麽,是前店主為了提高生意額,)故意降低啤酒售價,讓便利店生意額上升,以圖賣個好價錢。而那個給我信息的朋友呢?她不會為了什麽利益來算計我吧!我覺得身上冒出了一身冷汗。腦子裏突然蹦出海外中國人流傳甚廣的名言:在海外,幫你的是中國人,害你的也是中國人。唉,這個民族,也許是千年文化造成的缺陷;也許是幾十年的階級鬥爭把民風搞壞了。。。。。。高個老外也許看出了什麽,他說:
Maintenant, tu peux pas augmenter le prix de la bière, car tout le monde est habitué, sinon, vos clients vont ailleurs. (現在,你不能提價,因為大家已經適應了。否則,你的顧客會到別處去買酒。)
高個老外說得對。目前,我必須維持啤酒的價位,隻能從其他商品上動腦筋。凡是幹過便利店的人都知道,便利店的利潤主要來自煙和啤酒,加上彩票機的收入。雜貨走得慢,一般可以忽略不計。那麽還有什麽商品可以降低成本呢?
“Je connais un endroit où on vend du pain moins cher. Veux-tu y aller?”(我知道一個地方,賣麵包很便宜,你願意去嗎?)他繼續說。
這倒是個好主意!“OK, d’accord! Tabarnak!”我也學著他的話語,大聲回答道。
第二天,高個老外帶我到離我便利店不遠的一個地方。我停好車,隨他一起進入一間象辦公室的房間。靠牆的兩麵放著一排鋪著白布的長桌。長桌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麵包,有羊角麵包、三明治麵包、長棍麵包等。每一袋都是一元錢。我高興地想,隻要我每周買十袋麵包,然後以每袋3元轉售,我就能賺廿元。這個買賣不錯。於是,我馬上拿了十袋到門口去付錢。回到店裏,我打開大袋子,把麵包拿出來,這才發現,這些麵包還有一、兩天就要過期了。我估計那些出售麵包的可能是慈善組織,他們從各大超市免費搜集來,然後再出售。而我的便利店不能向顧客出售這種麵包。這會影響便利店的聲譽。貪小利隻會吃大虧。於是,我讓高個老外拿幾袋回家去吃。他有點一頭霧水。我對他說:
C’est un cadeau pour toi. Car il va bientôt expirer et je peux pas le vendre aux clients. (這是給你的禮物,因為它們快到期了,我不能向顧客出售這樣的麵包。)
OK, d’abord! 他拿了幾袋麵包,高興地走了。
這年,從十一月中旬起,蒙城的天空就一直是灰蒙蒙的,按照中國老人的說法是老天在捂雪。到月底,終於首次下了場大雪。第二天清晨,店還沒開,我正在便利店門前奮力地鏟雪。高個老外披著一件油膩膩的大衣,深一腳,淺一腳地(來)踏著積雪走來。
“Bonjour, Boss!”他見到我,熱情地打著招呼並告訴我:“Aujourd’hui, je peux pas faire la livraison.”(今天我不能送外買了。)
“Pourquoi?” (為什麽?)
“Ma mère est malade. Elle est à l’hôpital à Laval. Je vais la voir.”(我母親病了,她在Laval的醫院裏。我得去看她。)
“OK, d’accord!”(行!)我注意到,他的腳上是一雙已經開裂的耐克舊運動鞋,而不是靴子。也許他把錢都換灑喝了。“Tu n’as pas de bottes?” (你沒有靴子?)
“Non, j’ ai pas d’argent pour les acheter.” (沒有!我沒錢買。)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有點憐憫地望了一下他那雙大腳。
晚間時分,我正在店裏忙著,電話鈴響了,是要求送貨的。由於是老顧客,我告訴她,送貨人因母親生病,可能不能及時送貨。她說,沒關係,隻要晚上十點前送就可以。我掛斷電話想,也許高個老外已經回來了呢。我試著打了電話,但沒人接聽。不料,五分鍾後,高個老外來到店裏。我驚奇地問:
“Comment sais-tu que j’ai besoin de toi?” (你怎麽知道有送貨?)
Je viens de rentrer et j’ai vu ton numéro sur le répondeur. (我剛回家,在留言機上看到了你的電話號碼。)
我把商品及地址給他,讓他立即去送。他走後沒多久,有個穿著棉猴的小個子老外來到店裏。他不看商品,隻往店裏看。當我主動打招呼時,他才搭腔說,聽說這裏啤酒便宜,他來看看,並說他以後會來買啤酒。由於這種情況多次碰到,我也沒放在心上。送走他後,又來了幾個要求送貨的電話。正好,高個老外送完貨回來,我讓他再去送幾個。他告訴我,送完這幾個貨後,他要直接回家吃晚飯,我表示同意。到晚上十點左右,我忙完幾個顧客,抽空把收銀櫃裏的一疊廿元紙幣拿出,放在一個不惹眼的角落,僅在錢櫃裏留下一張廿元和一些硬幣。然後,我拿起一本還沒讀完的法語小說準備看書。正在這時,剛才那個穿棉猴的小個子又來了。剛互相打完招呼,他縱身一跳,進到櫃台裏麵。接著,他左手抱住我的脖子,右手拿一把刀架在我腦門說:
“Donnez-moi de l’argent. ”(把錢給我!)語氣急促和驚慌。
自從開店以來,我還沒被搶劫過。因此,仍然心存僥幸是這個小個子在開玩笑,就說:
“Soyez gentil. Ne fais pas comme ça!” (請講點禮貌,不要這樣做!)
“Je veux de l’argent, oui ou non?”(我要錢,行還是不行?)他急了,厲聲地說。
“OK, OK! Voilà de l’argent!” (行,行!錢在這裏!)我打開錢櫃,知道這次碰到真正的對手了。
小個子放下我,順手把錢櫃裏的錢一掃而空。突然,小個子“哇”地大叫了一聲,奪路向門外衝去,落荒而逃。我沒還弄明白是怎麽回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憤怒地罵道:“Tabarnak”! 我回頭一看,是高個老外。他手裏拿著一根冰球棍,餘怒未消地望著門外。我趕忙給警察打電話,半小時後,警察姍姍來到,例行公事地詢問了幾句就走了。
後來,高個老外告訴我,他送完幾個外買後,想直接回家吃晚飯,但平時喝慣了啤酒,就到店裏來買酒。當時,我正忙著也沒看見他進店。他到冷庫裏拿了12瓶一箱的啤酒,先往嘴裏灌了一瓶。灌完後,可能由於今天起得早,加上空腹喝酒,感覺頭腦發暈,就在角落裏打了盹。當他醒來後,聽見有人在大聲叫,知道來了小毛賊。就順手拿了我平時放在角落裏的一根冰球棍,悄悄地從背後猛擊了小毛賊一下。我聽後大為感動,想送他一件什麽東西以表示一下。我想到他還沒有靴子,就對他說:
“J’aimerai t’offrir une paire de bottes pour te remercier.” (我想送你一雙靴子以表謝意!)
“Merci! J’en ai déjà.” (謝謝!我已經有了。)他指了指腳下。我一看,確實是一雙錚亮的冬靴。
“D’où viennent-elles? Tu ne les as pas volées?” (從那裏來的?不是偷來的吧?)我打趣地問。
“Non! C’est ma mère qui me les a données, aujourd’hui!” (不!是我母親今天給我的!)
真是知兒莫如母。另外,他母親的養老金要比他的社會救濟金多,所以,有能力支付,我想。
“Bon! Cette caisse de bières est gratuite pour toi!” (這樣吧!這箱啤酒就送你了。)
“OK, d’abord! Tabarnak!” (行!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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