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連的短篇小說

中國移民在蒙特利爾的故事
正文

送貨人的豔遇

(2011-05-17 19:55:28) 下一個
蒙城人物速寫之六:

天下男人,有幾個不喜歡豔遇?

除了中國曆史上傳說的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外,在現代社會裏,可能隻有真正的牧師,或道學家,或家有河東獅吼的嚴妻,或考慮到身份、社會地位等人才能做到。而王剛什麽都不是。說白了,他隻是蒙特利爾便利店一個送貨的,盡管他在國內是個生物學博士。其次,他的太太和孩子仍在國內。第三,他講一口流利的法語。在這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下,豔遇送上門來了,他能拒絕嗎?作為男人,確實很難!

他清楚地記得,那是兩周前的一個夜晚,他在一個華人便利店裏打工。大約十點左右,便利店的電話鈴響了,店主讓他接電話。店主雇傭王剛的目的挺單純,就是看中他的中、法雙語,中文能和他交流,而法語則和顧客交流。王剛拿起電話,對方是一個女性聲音,略帶甜美:
Bonsoir, j’aimerai commander un paquet de Maurier et un sac de chips. (晚上好!我想買一盒Maurier和一袋土豆片。)
OK, pas de problème! Votre adresse ……? (行,沒問題!你的地址是。。。)
61 Sherbrooke, appartement 201……(Sherbrooke大街61號,套間號是201)女顧客用聽寫的方式,把地址以及進門的電子號碼告訴了他。她最後還提醒他,別忘了帶一盒火柴。
Certainement! à bientôt! (一定,一會兒見!)
王剛掛斷電話,在櫃台裏麵的貨架上拿了一盒煙,自然是Maurier牌子的,外帶一盒火柴。然後,他走到櫃台外的貨架上去拿土豆片。由於女顧客沒說牌子,根據經驗,他就拿了humptydumpty公司生產的。然後,他把這些商品交給店主。店主在收銀機上打入價格,收銀機抽屜打開又關上。接著,打印頭上滋滋地打出了一張發票。店主撕下,把所送的商品和發票都放在一個灰色的薄塑料袋裏。王剛接過塑料袋,從角落裏拿起大衣,一邊套上,一邊拉開了店門。隨著門上鈴鐺一陣亂響,門“呯”地關上了。王剛把商品放在送貨車的鐵絲籃裏,跨步坐上車座。右腳用力一使勁,騎著送貨車朝前駛去。

初冬的夜晚,大雪初霽。一輪明月懸掛在空中。清冽的月光象水銀一樣傾泄在異國的大地上。王剛油然想起了貝多芬的月光曲。他記得,第一次聽到此曲好象是在大學學生會組織的古典音樂欣賞會上。後來,女兒大了,開始學琴,也彈過該曲的片段。再後來,他和妻子雙雙坐在客廳裏五十英寸的大屏幕電視前,欣賞鋼琴家演出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現在,獨自在異國他鄉的月光下送貨,人生真有說不盡的變幻莫測。王剛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不去想它了。

他開始奮力地在堆滿積雪的道上踏著送貨車。他飛快地穿過Pie-IX大街, 沿Jean-d’arc朝上騎。快到Sherbrook大街時,由於是坡地,盡管他使盡了吃奶的力氣,送貨車車輪就象漏了氣一樣,艱難地一步步朝上挪。他幹脆下車,用手推著向前走,一直走到Sherbrook大街。平時人來車往的大街上,這時寂寥無人。偶爾有一、二輛車急馳而過,給蒙特利爾的冬夜增添了半點活氣。王剛在一幢公寓樓前停下。他從兜裏掏出一個紙片,借著昏黃的路燈看了看門牌。當確信沒錯時,他把送貨車停靠在一根電線杆上,打開鋼纜鎖上。然後,他從鐵網籃裏拿起灰色塑料袋,拉開第一道大門。在第二道門前,他在一個電控裝置上打入幾個號碼。一個女性聲音從電子裝置的喇叭裏傳來:Qui est-ce? 王剛走近說:Livraison. 大門發出滋地一聲長鳴,王剛拉開門走了進去。他二個階梯一步,登上三樓。沿著長長的走廊,走到201號房前。他用手指輕輕地敲了一下,房門開了。在昏暗的燈光,一個臉形秀美的女老外站在門邊。

Bonsoir, Madame. Voici la livraison. (晚上好,夫人!這是你的外買。)王剛說著,把貨品遞給她。
她看了看發票,給了他一張廿元。王剛知道貨物是十七元幾分。他從兜裏掏出兩個硬幣。
C’est beau! Et merci beaucoup! (行了,多謝!)女老外示意餘下的是給他的小費。
王剛想:“這個老外真不錯。”
Merci beaucoup à vous. Vous êtes belle(多謝您!您真漂亮!)說著就想告辭下樓。
C’est vrai? (是嗎?)女老外提起了興趣。Mais oui! Je suis pas flatteur, vous savez, je ne suis que livreur du dépanneur. (當然!我不是討好您,你知道,我隻是便利店一個送貨的。)
Vous êtes vraiment aimable et bonne soirée! (你真好,祝您晚安!)

當他回到便利店,把錢交給店主時,電話鈴又響了起來。
Excusez-moi! Tout à l’heure, j’ai oublié de commander une bouteille de vin rouge.(對不起!剛才我忘了要瓶紅酒)是女老外甜美的聲音。
Pas de problème! Mais quelle marque? (沒問題!什麽牌子?)
N’importe quelle marque, je vous attends!(任何牌子都行,我等你。)
OK, je vais livrer tout de suite.(行,我馬上送貨。)
王剛放下電話,對店主說:
“剛才那個女老外還要瓶紅葡萄酒。”
店主看了一眼牆上的電鍾,指針已經指向十一點了。他說:
“時間是有點晚了,還是送吧!送完貨你直接回家,帳咱們明天結!”
“行!”
說著,王剛拿了瓶酒離開了店。他走到送貨車前,猶豫了一下。實在沒興趣雪地裏再騎一次送貨車去。他想:“不如開車去吧!送完貨馬上就可以回家了。這一天也真夠累的!”王剛走到便利店對麵停著的一輛深蘭色的舊豐田車前。這車還是上周從一個中國人手裏買下的。倒不是他沒錢買新車,隻是前途未定,不想浪費錢。他到蒙特利爾已經半年了,找他原來領域的專業工作看來基本沒門。因此,他打算明年九月份到蒙特利爾大學讀個博士後,然後走一步看一步吧。現在,他利用這段時間打打工,也賺點飯錢。他打開車門,坐了進去。然後,轉動了發動機鑰匙,汽車“喀嚓”一下發動起來。他沿著剛才送貨的路,一直開到公寓樓前停下。他拿起酒,鎖上車門。三步並作二步來到201室前,房門已經微微半開。他仍然輕輕地敲了一下,門打開了。還是那個女老外,她站在裏麵說:

Entrez, SVP! (請進!)王剛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室內光線暗淡,女老外身上披了件輕如薄莎的黑色長內衣,下麵的小腿露出誘人的白色。她的嘴唇上塗了點鮮紅色的口紅,一種不知名的香水味直衝鼻子,但很好聞。王剛有點尷尬地楞在一旁。
Où est mon vin rouge? (我的紅酒在哪?)她說。
她的話提醒了王剛。
Excusez-moi! Voilà c’est votre vin!(對不起,這是你的紅酒。)王剛說著,連忙把手裏的紅葡萄酒遞了過去。女老外接過酒,看也沒看商標,就走進另一個房間。一會兒,她手裏端著兩隻已斟滿紅灑的杯子來到王剛麵前:
Voulez-vous prendre un verre avec moi? (你願意品嚐一下嗎?)說著,她把一杯酒遞給了王剛。王剛想拒絕,但覺得這樣不禮貌,就接過了酒杯。
Merci! Mais je bois rarement! (謝謝!我很少喝。)他本想說,我隻喝啤酒。但是,話還沒出口就變成了rarement(很少)這個詞了。
Merci à vous! Est-ce que les Chinois boivent souvent du vin? (該謝你!中國人常喝葡萄酒嗎?)王剛想趕快收了錢就走人。但麵對女老外的問題,不回答又顯得自己沒教養。
Non, pas souvent. Mais on boit quand même, en particulier pour les fêtes. (不常喝!隻是在過節時喝。)
J’ai entendu dire que les chinois préfèrent d’autres alcools plus forts comme le saké.(我聽說中國人喜歡喝另一種象日本的清酒。)
王剛不知道Saké是什麽意思,但從語境中,她可能是指日本的清酒。因為在國內的應酬中,王剛品嚐過日本清酒。
C’est vrai! Les chinois préfèrent les alcools blancs, surtout pour les habitants du Nord. (是的!中國人喜歡喝白酒,尤其是北方人。)
C’est vraiment intéressant. Mais pour les habitants du Sud? Quels alcools préfèrent-ils? (這真有趣!那麽,南方人喜歡喝什麽酒呢?)女老外興趣越來越濃了。
Plutôt du vin jaune.(黃酒。)
Est-ce qu’il y a du vin en couleur jaune? (真有黃顏色的酒嗎?)
Sais pas! En Anglais it is yellow wine ou rice wine. (不知道,英語是黃酒或米酒。)
Ah oui? Pour de vrai?! Est-ce qu’il y en a dans le dépanneur?(真有意思!便利店有黃酒嗎?)
Non! Peut-être on peut en acheter au quartier chinois.(沒有!可能在唐人街有賣。)
Voulez-vous m’accompagner au quartier chinois pour l’acheter? Mais pas pour le moment. Il se fait tard.(你願陪我到唐人街去買嗎。當然,不是現在。現在太晚了。)
“這個女老外挺風趣”,王剛想。
Pourquoi sommes-nous debout ici? Viens au salon. (為什麽我們站著呢?到客廳來吧!)
王剛心裏暗自叫苦,心想:“早點回家已經不太可能。”他又想:“回家也是一個人,在這裏就權當練練法語吧”。他隨女老外來到客廳。客廳不大,在暗淡的燈光下,依稀可以看到角落裏有一架舊鋼琴,一台21英寸的電視機放在地板上。牆上懸掛著一幅裸體女性正在翩翩起舞的抽象藝術畫。從體形上看,和女主人差不多。
Est-ce que tu aimes cette peinture? (你喜歡這幅畫嗎?)女老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在他身旁。
Oui, beaucoup! Elle est belle!(是的,很喜歡。它真美!)王剛確實挺喜歡這幅畫,覺得這幅畫既性感又有一種超現代風格。
C’est moi la modèle. (我就是這幅畫的模特。)女老外自豪地說。
C’est vrai?(真的?)怪不得和女主人有幾分想象,王剛想。
女主人用腳尖做了一個舞蹈動作。隨著她雙手的擺動,她身上那件黑色薄莎也隨之如蟬翼般地飄動起來,裸露出白色的胴體。“她確實很美!”王剛想,“可惜頭發是黑色的,或者是深棕色的”。因為室內光線很暗,他分辨不清女主人的發色和年齡。王剛喜歡金發女郎。但,這已經無關緊要了。老外女人的性感、熱情以及大膽,給王剛強烈的感官刺激,並且激發起內心潛伏著的雄性意識。女主人在繼續舞動。突然,她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摔倒。王剛一個箭步上去托住了她的身體。她也順勢用雙手勾住了王剛的脖子。她的紅唇微微張開,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閃爍著大膽且發亮的光芒,高聳的乳房緊貼著王剛的身體,隨著一陣陣溫馨的體香象霧一樣襲來,王剛頓時覺得心旌搖曳起來。。。。。。

王剛是在第二天淩晨回到他住所的。雖然睡得很晚,他並沒疲勞的感覺。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一個心智健全的中年男子,當長期的禁欲後,一次快樂的性生活不僅帶給他生理上,甚至在心理上的愉悅感覺。但是,這種爽快持續了兩天,他開始感覺有點疲勞。因此,他向便利店主請了假,在家裏好好地睡了一天。但是,二個星期後,他仍然感覺疲勞。“這就怪了”王剛想,“中國人有所謂一夜不睡,十夜不醒之說。但現在已經過了十天,怎麽我仍然感覺疲勞。莫非是那天幹得太猛了?”
王剛記得,那天兩人先是緊緊地相擁在一起。然後,在一陣潛伏的衝動下,他把右腿插進了她的跨下,她也迎合過來,左腿象藤蔓一樣緊緊纏繞著他的軀體。而她的乳房則在他上身反複摩擦著。仿佛急驟的江水越過了堤壩,一下子蔓延到久旱的大地。那龜裂的土地;那幹枯的空氣;那已成枯枝的禾苗,一下子迎來的須臾不可獲缺的生命之水。這是多麽強烈的激活和複興啊。。。。。。
當暴風驟雨過後,女主人依偎在他的懷中。而他則不停地輕吻著她的額、唇和秀美的臉。
Est-ce que les Chinois font l’amour souvent? (“中國人在家常做愛嗎?”)她有點好奇地問。
Je sais pas! Pour moi, une fois par semaine, quelques fois, une tous les deux ou trois semaine.(不知道!我是一周一次。有時,二、三周一次。)王剛誠實地回答道。
Mais tout à l’heure, tu es très fort et même violent. Mais, je l’aime. (但是,剛才你很厲害,甚至有點猛。不過,我喜歡!)
Parce que ça fait longtemps que je ne fais pas ça.(因為我好久沒做了。)
Oh, tu es ascète? (哦,你禁欲了?)
Pardon? 王剛沒聽說過這個單詞。於是,女老外向他解釋其意。
王剛告訴她,他在國內是搞生物學的。四年前申請移民,當他拿到移民紙時,已經不想來了。因為他當時已是一家生物製品公司的總工程師。但經不住妻子的勸說,想想為了兒子的前途和家庭的幸福,他決定先來探探路。
女老外其實並不太明白他所說的,隻是有禮貌地聽著。然後,她挑逗似地抓住他的手,放在她高聳的乳房上。王剛撫摸著凝脂般的肉體上漸漸硬起的紅櫻桃,又一次升騰起饑渴的欲望。。。。。。

早晨六點左右,王剛在蒙特利爾Park街上一幢簡陋的公寓樓裏醒來。他覺得汗衫濕漉漉的,渾身有氣無力。他第一個念頭是,感冒了。最近,一直感覺疲乏,現在怎麽又感冒了。他想:“正是屋漏偏遇連天雨。”這時,幾聲悠揚的電子樂曲突然響了起來,王剛從床上坐起,拿起床櫃上的手機,是便利店店主打來的。他詢問王剛今天能否早點來店。王剛告訴他,他患感冒,白天不能來,如果晚上感覺好的話,他會來的。店主失望地叮囑了他幾句,掛斷了電話。
打完電話,王剛穿上毛衣,套上毛褲,從床上站了起來。一種頭重腳輕的感覺象鎖鏈一樣套住了他。他到盥洗室先衝了個熱水澡。然後,到廚房熱了半杯牛奶。他剛端起杯子,就覺得一陣惡心。他想:“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就算偶爾感冒時也沒有過。不會真病了吧?”突然,一股透心的涼意爬上他的脊背,他感覺一陣驚恐,但立即否定這種想法。雖然那天,他並沒有帶套,但進去之後,有一種被橡膠套住的感覺,他猜測是一種女用避孕套。自然,他從來沒見過。當時,也沒好意思問女主人。因為他覺得老提那種小兒科的問題,給人一種傻瓜的感覺,畢竟他還是個博士。但是,第二次進去時,已經沒有橡膠套的感覺。也許女老外對他已有一種信任感。另外,他記得,那個女老外告訴他她在醫院工作。當時,他想問她是醫生還是護士,但後來覺得有查戶口之嫌,就放棄了提問。但常識告訴他,在醫院工作的,應該比一般人更懂一點。對了,他也該了解一下這種病的症狀。想到這裏,他打開電腦,用百度查了一下。不看罷了,一看反而冒出一身冷汗。他的一些症狀與該病似曾相識。他立即接通了家庭醫生的電話。

“李醫生嗎?我想預約一下就診時間,最好是今天。”
“抱歉,今天已經額滿,明天請早。”這是華人醫生診所的越南裔秘書,會說國語。
“我想查一下HIV。”他輕輕地用英語說出病名。
“哦,那你下午一點來吧!我找李醫生說一下。”秘書充滿同情地說。
下午一點,王剛開車準時到診所。李醫生給他作了例行檢查。並告訴他,HIV一般是兩到四周開始顯示,三個月後才能通過驗血證實。王剛度日如年地過了三個月。這期間,他辭掉了在便利店送外賣的工作。同時,由於在家閑著沒事,也看了一些專業方麵的書。其中有一本書給他深刻印象,英國生物學家赫胥黎在書中說,人生是一盤棋。下棋的對手公正、正直且耐心,但從不放過和寬容我們所犯的任何錯誤。

三個月後的一天,王剛接到李醫生診所的電話。秘書告訴他,驗血的結果是陰性。一座大山從王剛肩頭卸去,他一陣狂喜,覺得該出去享受一下蒙特利爾的春天了。他開車沿著Park大街拐到Sherbrook大街。然後,一直朝蒙特利爾的植物園奔去。快到植物園裏,他突然想到該到原來打工的便利店去看一看。於是,右轉彎,下了Pie-IX大街。拐進左邊一條道。當他推開便利店的大門時,正在一邊看電視的店主高興地大聲嚷了起來:
“哇,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是春風,春風已度玉門關!”他開玩笑地說。
店主告訴他,現在送外買的是一個當地的老外,剛出去。正在這時,電話鈴響了,店主拿起聽筒。
Allô, allô! Qui est là?(喂,是誰?)
店主放下聽筒,對王剛說:“真奇怪,沒聲音了。來,你是高手,幫我聽一下。”
王剛接過,一個熟悉的女性聲音:
Allô, c’est toi! Je te cherche partout. As-tu le temps de m’accompagner au quartier chinois?(喂,是你!我到處找你。你有時間和我一起上唐人街嗎?)

本文已發表在蒙特利爾的《蒙城華人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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