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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衛平:我是一隻草泥馬

(2009-03-07 01:23:04) 下一個
2009-03-05 08:55:23
來源:http://blog.sina.com.cn/s/blog_473d066b0100c4he.html

最近“整治互聯網低俗之風專項行動”,引起了“草泥族”與“河蟹族”之間矛盾的升級,必須有人對於這種“民族隔閡”的行為承擔責任。

——題記

一、視頻

最近網絡上有兩個東西陡然躥紅,點擊率飆升,這就是視頻《馬勒戈壁上的草泥馬》以及童聲合唱《草泥馬之歌》。前些日子我將它們發給一些朋友,但是很少有人回複我,弄得我很落寞,以致不得不拿起電話,一一打上門去詢問,問他們收到沒有,但還是很少有人作出恰當反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調查研究之後發現,責任是我自己的,我自己沒有將背景交代清楚,弄得別人一頭霧水。當然,如果沒有適當的複習參考資料,光是看看這樣的字句排列是不知所雲的:


  在那荒茫美麗馬勒戈壁

  有一群草泥馬,
  他們活潑又聰明,
  他們調皮又靈敏,
  他們自由自在生活在那草泥馬戈壁,
  他們頑強勇敢克服艱苦環境。

  噢,臥槽的草泥馬!
  噢,狂槽的草泥馬!
  他們為了臥草不被吃掉 打敗了河蟹,
  河蟹從此消失草泥馬戈壁

這是那首童聲合唱《草泥馬之歌》的歌詞,原來的曲子是動畫片《藍精靈》的主題歌。這樣一種撲朔迷離的東西,即使我將其翻譯過的英文放在這裏,也未必有人明白得更多:


  There is a herd of Grass Mud Horses

  In the wild and beautiful Ma Le Desert
  They are lively and intelligent
  They are fun-loving and nimble
  They live freely in the Ma Le Desert
  They are courageous, tenacious, and overcome the difficult environment

  Oh lying down Grass Mud Horse
  Oh running wild Grass Mud Horse
  They defeated river crabs in order to protect their grass land
  River crabs forever disappeared from Ma Le Desert

而“動物世界特別篇”《馬勒戈壁上的草泥馬》,它擁有一個“科學知識”的外表,一開頭看上去還真是那麽回事,說是“在蒼茫而美麗的馬勒戈壁上,生活著一群頑強的草泥馬,要知道他們是如何克服這裏的惡劣環境生存下來,那就請跟我們一起走進今天的動物世界。”接著就講了那個流傳甚廣的故事:草泥馬的生活本來就夠艱難的,它們隻吃一種草,但是更加不幸的是突然來了河蟹,將草泥馬的食物搶走,草泥馬因此無法生存。這裏世代居住的人們“本來是賣馬匹的,現在改行割皮包去了。”

據同濟大學文化批評學者王曉漁先生介紹,其中的關鍵詞:“草泥馬”、“河蟹”、“馬勒戈壁”以及播報主持人的名字“鶉鴿”、“雅蠛蝶”都是在網絡上流行許久的暗語,已經有了豐富深厚的群眾基礎,這回又一次掀起狂潮。此前有過四大神獸的說法,也有十大神獸的說法,都是一些隱語,將不該說的某個詞通過諧音而說了出來。筆者愚鈍,十大神獸中,仍有幾位不明就裏。

在網上同樣流行的還有比如《動畫版草泥馬之歌》,是模仿新疆的曲調,連說帶唱,冬不拉和小鼓伴奏。還有一個隻有十來秒的叫做“傳說中的神獸草泥馬軍團”,多個草泥馬在軍樂伴奏中昂然闊步地前行。應該交代,視頻中草泥馬的原型,其實是生活在南美洲的一種動物,叫做羊駝。

  (本來文中都有鏈接的,故第一小節稱之為“視頻”。聽從朋友勸告,防止它們進一步被河蟹,故將鏈接全部刪去。敬請看官務必自己google一下。)

二、緣起和結果

那個《馬勒戈壁上的草泥馬》應該出現得稍早,大約是2009年1月底,童聲合唱的《草泥馬之歌》如果沒有搞錯的話,應該是2月初。所有這些東西的出現,直接與進入2009年以來一項叫做“整治互聯網低俗之風專項行動”有關,簡稱“反低俗”。人們將對於該項“行動”的情緒,釋放到這些“惡搞”的活動中去了。

這個“專項行動”對於知識分子有點隔膜,他們或許會想,至少這件事情與自己沒有關係,怎麽著也不會栽到這種事情上麵。需要提醒的是,在許多方麵,這件事情與1983年的“清除精神汙染”有著非常相似之處。官方稱,“截至2月10日,專項整治行動中已關閉嚴重違法違規網站1911家,關閉淫穢色情博客269個。”官方並先後公布了四批涉及低俗網站名單,其中有新浪、搜狐、百度、騰訊、令人訝異的是“豆瓣”這樣長期被認為是高品位的“小資網站”,也在被點名、需要嚴厲整治之列。

就不去從頭介紹“豆瓣網”了,那樣故事顯得太長,也像是做廣告。有一位網友寫道:“何曾幾時,我希望豆瓣變成我們80後的思想陣地,表達出我們真正的思想主張,成為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我自己隔三差五去這裏一個“去九點”的網頁http://9.douban.com/,從中了解此刻的年輕人在讀什麽書,他們怎麽讀書,因此對於豆瓣的情況比較關心。豆瓣的重要特色是有許多活動小組,至於這些小組怎麽形成的,請看這裏http://www.prower.cn/interaction/543。有人同時在這裏參加十來個小組,在這次“專項行動”中,許許多多的小組紛紛被解散。

請看看這些被解散的小組中,有哪些是屬於低俗的?

“炎黃春秋”小組、“南方周末”小組、“北方周末”小組(以及北方周末2.0小組、北方周末3.0小組)、“民主社會主義”小組、“文化大革命”小組、“悼念張誌新”小組、“亞洲周刊”小組、“台灣政治”小組、“言論自由”小組、“請給思想以自由”小組,還有比如“賀衛方”小組、“冉雲飛”小組、“徐友漁”小組、“哈維爾”小組,“反對狹隘的民族主義”小組、“牛博群”小組。(刪去鏈接)賀衛方先生本人在他的新浪博客裏提到了這件事情,有一位叫做尚高升的網友,在賀先生的博客留言中寫道:“賀衛方小組聚集了國內很多重要思考者,他們理性、嚴肅,有時犀利、尖銳,是當代中國社會心理中十分重要的清醒劑。”

據說“張旭東小組”也被解散,有網友說,那是“誤傷友軍”。誤傷的友軍應該還應包括“崇拜毛澤東小組”,該小組的組長聲稱自己“也沒有多宣傳,隻在小組裏轉貼了毛澤東的兩篇文章《矛盾論》和《實踐論》,收藏了《毛澤東選集》一至五卷。”(刪去鏈接,來自烏有之鄉網站)。不知道解散“討厭說共產黨的壞話”小組、“和諧社會”小組以及“左翼青年”小組,是否也是“誤傷友軍”?

有些小組參加的人數很多,賀衛方小組有2676人。另有一個政治哲學小組,純粹理論性的探討,也有兩千多人。有一個叫做“實事求是”的小組也被解散了,這個小組有位前成員這樣寫道:他原來隻知道“實事求是”是他的母校人大的校訓,而且校訓的字還是毛澤東題的呢,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它原來屬於“低俗”之列。問題還在於他注冊之後基本上沒有去,被解散之後,感到“真是太後悔,太想知道了——那個名叫“實事求是”的小組到底討論了些什麽呢?”他並且發現:“我今天又開了一個眼界,知道什麽自由啊民主啊都不可怕,他們最怕的,原來隻是‘實事求是!’”

有些被解散的小組其名字很有意思,他們肯定是某些特殊時期的結果:比如“深度圍觀群眾”小組、“一小撮別有用心的人”小組、“一小撮3.0”小組、“一小撮5.0”小組、“一小撮6.0”小組、“一小桌別有用心的人”小組、“不明真相的群眾”小組、“怪叔叔和藹可親”小組、“五毛收容站”小組以及“外交部發言人圍觀團”小組、“CCAV-10<走進偽科學>”小組等。

眾多小組被解散之後,人們馬上又弄出諸如“我們等待被解散”小組、“被豆瓣解散的小組”小組、“豆瓣可以摧毀花朵,但不能阻擋春天”小組、“河蟹豆瓣人見人愛”小組等。當然,它們統統又被河蟹掉了。河蟹的原因為什麽呢?被解散的小組五花八門,但是原因卻隻有一個,我還是直接貼上來:

親愛的用戶 您好!

我們非常遺憾地通知您,

您參與的小組 實事求是 因討論主題屬於社區指導原則所明確的豆瓣不歡迎內容,依據小組管理細則第1條之規定,已經解散。

作為一家在中國境內運營的網站,豆瓣嚴格遵守中國的法律法規和相關政策的要求。我們從服務範圍的選擇上也希望能夠保持對用戶產生內容的最少幹涉,基於對法律法規的尊重,對用戶法律安全的保證,豆瓣在全站範圍內明確不歡迎激進時政和意識形態方麵的內容和討論,並將繼續加強此方麵的管理工作。

我們感謝您對豆瓣的關注與支持!因小組解散而對您可能帶來的不便,我們深表歉意。同時亦感謝您對我們工作的理解和配合。

附: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http://www.cnnic.net.cn/html/Dir/2000/09/25/0652.htm
  社區指導原則:http://www.douban.com/about?policy=guideline
  小組管理細則:http://www.douban.com/about?policy=grouprules

這裏隻是拿豆瓣舉一個例子而已,並不是特別責怪豆瓣的意思,具體豆瓣是怎麽做的,為什麽給這些上了黑名單,人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肯定,豆瓣網站本身是不得已的,有許多為難之處。

為什麽要關心這件事情

拿豆瓣來說,有些被解散的小組,聽上去仿佛的確是犯了某種禁忌,屬於“低俗”之類(打引號是因為實際上沒有見過,不能判斷)。諸如此類的東西,到底如何對待,恐怕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起碼需要一個社會範圍內的廣泛討論,讓人們就此充分發表意見。問題不在於這些東西好與不好,而在於依靠權力直接拿掉這種東西,可能會帶來怎樣的副作用,帶來怎樣伴隨的嚴重後果,同時需要付出哪些沉重代價。在拿掉這種東西的同時,還會任意拿掉其他的東西。如前麵陳述的,許多非常嚴肅的東西,也就因為這個理由——不,因為同樣的權力,而被取消掉了。表麵上看來,所有令人不安的東西都給拿掉了,仿佛天下從此太平了,但是其中遭受的損失,是難以估量的。

在那些年輕人組成的小組中,會閃現出多少智慧的火花?會積聚起多少智慧的能量?那些最為寶貴的、創造性的思想和元素,在它們最初出現時,是誰也不在意的,甚至誰也不認得,包括當事者本人,也未必知道某種新思想的火花會帶來怎樣的風暴,激起更多富有創造性的能量,因此它們需要“靜養”,需要像“草泥馬之歌”的歌詞裏唱的,“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某個地方,讓它們得到培育、滋養。如果還指望我們民族的未來不僅是一個模仿大國,而是一個擁有無數原創思想的大國,那麽,就需要讓我們的年輕人在寬鬆、自由、富有尊嚴的環境中,讓他們慢慢地發育和生長,而不能動不動就突如其來地加以幹涉。被解散的小組成員感歎,他們積累起來的文章,一下子消失了。

尤其是,在這些被解散的小組中,有許多是與政治莫不相幹,與所謂敏感話題不搭界的,這些小組的人們從來也不曾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卷入或參與政治,他們隻是想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生活,從事自己感興趣的某件事情,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有滋有味,變得滋潤一些而不是那麽枯燥。這是值得無可非議的。說句犬儒主義的話,竊以為一個人不僅有責任、而且有義務將自己的事情辦好,將自己的生活弄好,這樣才不會將自己也弄成一塊災難之地,需要別人幫助才能生活下去。愛世界的方式之一是愛自己,將自己弄好了,這個世界的苦難也會減少一些。

豆瓣許多小組成員的想法,與這個想法不謀而合,他們組成的興趣小組以及各種自治、自理的小組比如“黑色幽默”小組、“愛好文學”小組、“反簡體字”小組、“你應該是一個成熟的成年人了吧”小組、“槍炮與玫瑰”小組(這應該與一支樂隊有關)以及“姐弟戀”小組、“月經”小組等等。這些小組僅僅與生活有關,沒有逾出一步,看上去隻關心自己的愛好和事務,不幸這些小組都被河蟹掉了。所以年輕的朋友仰天長歎:“為什麽啊為什麽?”

一般我是比較克製的,盡量不說難聽話,但是這回為了這些人我要說了——攪擾人們和平的日常生活,將人們從自己平靜天地中驅逐出來,是對於人民群眾的一次大規模的“折騰”,是對於生活的粗暴宣戰。這樣一來,原本我們五十六個民族,從此分裂為“河蟹族”和“草泥馬族”,他們之間難以調和,難以溝通,因此,必須有人對於這種“民族隔閡”的行為承認責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如此一來,原來許多不關心政治的人們,自動轉為某種“反對派”,他們不是為了某種政治,而是為了保衛自己的生活,是“持不同生活見解者”者。有一位自稱馬丁·豆瓣牧師的人這樣寫道:


  起初他們修理天涯,

  我不混天涯,我不說話;
  接著他們修理凱迪,
  我不是貓眼,我不說話;
  此後他們修理校內,
  我早就畢業了,我繼續不說話;
  再後來他們幹掉了牛博,
  我不想被幹掉,我還是不說話;
  最後,他們奔我而來,再也沒有人站起來為我說話了。
  ——馬丁·豆瓣牧師。GFW殉難者紀念碑銘文。2008年。

還有一位叫做小刀周遠的人,模仿詩人海子的那首《麵朝大海,春暖花開》,寫道:


  從今天起,做一個低俗的人

  發帖,泡馬子,下載AV
  從今天起,關心CNN和BBC
  我有一種認真,麵朝人海,死性不改

  從今天起,對每一個Blogger微笑
  告訴他們螃蟹瘋了
  那低俗網站告訴我的
  你可以統統Google出來

  給每個獨立的Blog取一個肉麻的的名字
  陌生人,你要為他們祝福
  願他們有一個不和諧的前程
  願被和諧成為曆史
  願天朝充滿幸福
  我隻願,麵朝人海,死性不改


  (還有更多,刪去鏈接)

豆瓣的網友俗稱“豆油”,甚至發起了一場“給名畫穿衣”運動,抗議那些被刪除的世界名畫,請各位自己去看吧,百聞不如一見。(唯一保留這個鏈接http://hi.baidu.com/tanyear/blog/item/1d449c36ca02b4360b55a91a.html)

至於“草泥馬”,我為發明這種諧音隱語的人擊節讚歎。它的潛台詞是說——有些話我是說不得的,你不讓我說,這個我知道,你看,我是配合的,不是嗎?當然了,我自己也覺得,說這樣的糙話是不應該的,我沒有必要為了你而將自己降到某個水平之下,即使你逼我說,我也不說,我要保持我自己的體麵和尊嚴;即使你退回到某個野蠻的水平,我還是保持自己文明人的身份,這個還不行嗎?因此,我說的是“草泥馬”,不是XXX。草泥馬是什麽呢?是一種在艱難環境下艱苦奮鬥的動物,你看它來自蒼茫草原,我喜歡它,我熱愛它,這件事情太遙遠了,你管不著。還有,你老盯看著我幹嘛呀,你看我不是挺好的嘛,我天真無邪,沒有被壞人捉去,沒有被壞人控製,我也不低俗,你操那麽多心幹嘛?

我正在唱一首親愛的兒歌“我——是——一隻——草——泥——馬!”這首歌即使讓全世界聽見了,也不能算我犯法。


2009年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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