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際互信與秩序共守
盡管壓力巨大,但日本人的生活卻從容而有秩序。這點從東京市容的細節上就能感受得到,綠化率極高,幾乎沒有見到裸露的土地,即使偶爾有一個小角落空出來,都會種上一株樹或擺上幾盆花。
路不拾遺
東京的房子一般不裝防盜門,很多門是非常薄的木板門和玻璃門。偶爾一樓有防盜網,二樓以上我從未看到防盜網。我們很驚訝,他們怎麽不擔心入室盜竊的問題?此外,多數自行車是不上鎖的,連摩托車晚上也是丟在外麵,根本不擔心什麽。
在火車上、在旅店、在會議室,甚至在餐廳,再值錢的包,放在那裏根本沒有人動。京都火車站人流如織,旁邊的餐廳人來人往,餐桌上七八個包丟得零零散散,並不見一個人。
我們住過的幾個酒店沒有“查房”之說,你走了就走了,把牌子放在那裏,把費用結清就可以。而在中國住酒店,離開時“查房”的程序必不可少,很多酒店還有物品損害賠償價格表,表現出一種非常深刻的不信任。我們的一位老師,在日本坐地鐵,西裝放在衣架上忘了取。而撿到的人幫他寄到下一站,等他來取,而且燙好、折好。
在商業鬧市區,經常看見女士將翻蓋手機架在牛仔褲後兜上逛街,就這麽著,誰也不在乎。還見過一個女士,背一個很大的包,朝外的第一個口袋就是錢包,我在1米外都可以看得見,她就這麽逛,沒有覺得有什麽危險。
我們總覺得貧富差距過大才會有搶劫盜竊,實際上不完全是這樣。日本也有窮的,至少從各地去的人也有窮的,而且也有流浪者。我這次還找了一個街頭藝術家給我畫了一幅漫畫像,標價1600日元。他畫完以後,自己感覺畫得不好,就隻收了1000日元,還一個勁地道歉。
堵車但秩序井然
日本人很講究秩序。排隊是正常的,而且自覺保持1米距離。在自動扶梯上,人們都很謙和地站在左側,讓有急事的人從右側快速通過。
在東京,我們見過幾百人在一個路口等紅燈,沒有一個人亂闖的。車輛在通過路口時也沒有減速的意思,因為所有的人都一定會遵守交通規則,不需要減速,也不可能出現意外。但是,在紅燈轉為綠燈的時候車輛反而慢下來,車可以通行,走到一半的行人也可以通行,隻要有一個人還在穿越,車輛就會讓人,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了“以人為本”。
日本的路並不一定都很寬闊,很少看見超過單向四車道,甚至還有主要公路是雙向單車道。有一次高速路堵車,但還不至於堵得不能行走,隻是慢,絕對沒有人插隊,更沒有人急著猛打喇叭。
我們的團隊每到一家酒店,酒店都有人到前麵的路口迎接,指揮車輛怎麽開進去,停在什麽地方。我們住過的幾家酒店,都有一個牌子豎在大堂,寫明“某某團隊”什麽時候出團,並按照時間順序排好,這樣可以避免若幹團隊一起出發造成擁擠。如果時間安排出現衝突,酒店會建議某些團隊推遲五分鍾或者十分鍾出發。
深刻的危機意識
日本的版圖大概相當於我們一個四川省,但人口密度卻比四川還要大。地狹人多,又沒什麽資源,而且台風、海嘯、地震非常頻繁,從這個角度來講,日本是一個非常可憐的國家。正因為如此,日本人有深刻的危機意識。
吃一次涮肉也會覺得無比幸福
日本的學校每月一次防火演習,每季度一次防震演習。每個家庭都備有壓縮防災包,裏邊擱壓縮餅幹、純淨水、保暖衣、手電筒和雨披。日本全社會從上到下都隻有一個信念,我自己要拚命,如果不拚命這個國家就完了。
我們去考察豐田汽車公司,豐田做汽車之前,整個日本是沒有汽車工業的,那時的汽車他們叫“自動車”。造“自動車”最早也是由豐田第二代領導人豐田英二提出來的。他去考察英國的汽車,回來就發奮自己做,把原本很掙錢的紡織放棄了。由於不分白天和黑夜地努力,這個人隻活了50來歲。
日本雖然是汽車大國,但企業中層及以下員工幾乎都不可能開車上班,因為停車費奇貴。東京的許多停車場,100日元隻能停車15分鍾。多數日本人都買得起車,但是沒多少人負擔得起停車費!
在我們看來,日本這麽發達一個社會,一般人吃飯應該不成問題。但日本人正餐也吃得很少:菜隻能遮住一個小碟子的底部,米飯也隻有一小碗。我總懷疑日本人很少吃飽飯。至少我在日本工作的朋友,如果哪天能開懷吃一次涮肉,會覺得幸福無比。真不懂日本人這樣是為了健康保持七分飽呢,還是為了貫串一種壓力意識?
租房要給房東感恩費
日本人住房壓力非常大。日本房價高是全球出了名的,東京的住房均價是每平方米60萬日元(約合人民幣4萬元),一個人辛苦一輩子可能也隻能混一個小房間。普通人根本買不起住房,買得起的白領也不過買四五十平方米的小房子。
最奇怪的是日本的租房方式:不僅租金特別高,而且首付得5個月租金。除了當月租金、押金(相當於兩個月租金)、中介費,還有一筆感恩費要付給房東。很難理解,日本市場化程度那麽高,房客反而要向房東支付感恩費?
出租車司機給學生上社會課
日本學生上課並不完全在學校內,他們經常把學生拖出去學習。到風景點去參觀,去看祖先怎麽拚的;到企業去參觀,看企業是怎麽發展的。讓你去思考,看你能否跟得上時代,能否適應社會需要。嚴格來講,這是他們的公民意識教育和思想教育,或者叫德育。
他們對德育很重視,投入也非常大。我們去參觀世界文化遺產清水寺,就碰到很多中學生。學生不是老師帶隊,而是由出租車司機領著。一個出租車司機帶四個學生,他會把社會上很多事情講給學生聽,一兩個小時不停地跟學生講,這是司機必須做的。學生做筆記,回學校還要寫感想。
日本整個民族憂患意識非常重,小學課本就告訴學生:這個國家生存是很艱難的;這個國家處境是非常危險的;這個國家是可能隨時被別人打垮的。盡管日本曆史上,從來沒有外來侵略者能夠深入日本的本土(二戰美國的占領不算侵略),但是日本政治家始終認為外族強盛了,就一定會打進來,別人發達了日本的生存空間就相對萎縮了。
良好的公民素質
日本社會流傳一句話:“管好自己,不給社會添麻煩。”每個人都是這麽一個信念,整個社會公民素質就非常高。
瓶子扔掉前還要將商標撕掉
日本居民在街上如果一時找不著垃圾桶,就把垃圾帶在身上,回家放進自家的垃圾桶。有一位陪同我們的女士,我們有人告訴她:“小姐,你身上有兩根頭發。”“很抱歉。”她一邊說一邊把頭發取下來,用一張餐巾紙包好,放進自己的口袋。
在自助餐廳吃飯,人人用完餐都會自己收拾桌麵,桌上灑的幾滴湯會用紙巾擦去,杯盤碗筷收到集中存放的地方。
抽煙的人當然還有,但絕不會有人亂彈煙灰、亂扔煙頭,在街邊吸煙都會帶上一個便攜式的煙灰缸(我就特意從日本買回來兩個便攜式煙灰缸)。
在公共場所遛狗的人士,身上一定帶著垃圾袋,狗一拉屎,馬上小心翼翼地掃起來裝到垃圾袋帶走,再用紙巾把地麵擦幹淨。
我認為人類的文明和垃圾的處理緊密相關。垃圾的處理可分為四個文明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隨地吐痰階段”,既然隨地吐痰就會隨地甩垃圾;
第二個階段是“集中堆放階段”,北京現在處於這個階段,垃圾開始集中堆放,不亂丟;
第三個階段是“分類處理階段”,日本把垃圾分成三類:可燃物、不可燃物、瓶罐器皿;
第四個階段是“精細管理階段”,就不止是三類分放了。比如,通常人們會在可樂喝完後把瓶子扔到垃圾桶了事,而日本人會把可樂瓶上的商標紙撕掉,丟進可燃物的垃圾桶,再把瓶子塞到裝瓶罐的垃圾桶內(因為瓶罐回收後也需要工人把商標紙撕掉)。
同樣,家裏用完了的醬油瓶,日本人往往會用清水把瓶子先洗一洗,再放到垃圾桶裏,因為回收後也需要清洗的。摩絲類產品的空瓶子,日本人在扔進垃圾桶之前,會先給瓶身紮一個孔,以免存在不安全隱患。
順便提及,日本東京有若幹大型垃圾處理廠,當然有很高的煙囪,隻是煙囪並不冒煙,而且垃圾廠附近必有一個體育場。垃圾焚燒的餘熱可以供體育場的遊泳池保持水溫,還可以讓大家健身的時候理解自己和垃圾的關係、人和環境的關係。
管好自己,不給社會添麻煩
日本人出門都喜歡帶一把傘,而且是長柄的傘(很多出門的人,旅行箱旁邊也插一把長柄傘)。所有的公共場所都有一個機器,裏麵是塑料袋,把傘往裏麵一插,套一個袋子再拉出來,提著雨傘進屋內就不會有水滴出來。我們在日本那麽多天,隻有一天是晴天,但從未感到哪兒濕漉漉的。連公交車上也都有一個放置雨傘的桶。到一些名勝參觀,進室內,得把雨傘和鞋子放在門外,等回來再取;如果不從原路返回,就用垃圾袋將鞋裝著,提在手上,出口處必定會有一個箱子,用來收集裝鞋的垃圾袋。
日本人非常彬彬有禮,一天到晚地鞠躬。我覺得,這種東西不隻在表麵,是從內心深處對社會的一種認同,知道自己的渺小。大公司的高層也總是低著頭走路,微閉著眼睛,自我收縮,甘為渺小。這事實上是一種境界:把別人看得比較高大,把自己看得很卑微。
我們去參觀了兩所大學,和中國的大學很不一樣,沒有圍牆,也沒有氣派的門樓,不起眼的大門上隻有很小的一塊牌子,非常普通。就連豐田那麽大的公司,總部大樓也並不奢華,牌子也是很小的一塊,很低調,不那麽囂張。
一位在中國、美國、日本三地的大學都工作過很多年的中國教授曾跟我說:“即使中國現在跟日本在一個起跑線上,我們也未必能夠趕上日本。”
雖然我們不喜歡聽,但是我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