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聽風吟

我們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還會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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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或狂歡(十五)

(2007-11-10 23:43:11) 下一個

2

合肥的初春很冷,是那種幹燥的冷,風象刀子,毫不柔軟。張瑞剛從海南回來,對寒冷顯得缺少準備。我和榮榮找他時,他正座在宿舍裏用腳交替地打著拍子,嘴裏不停地詛咒天氣。

據他說,我走後,采薇在雲苔山又呆了一個多月,那期間,她以每天近萬字的速度寫作,很晚才睡。張瑞白天在城裏玩,晚上帶幫朋友回雲苔山過夜,比呆在家裏遐意許多。山裏的夜晚寧靜寂寥,他就約看山人打牌,王光榮人手不夠時也參加,他牌技差,常挨對家老何罵,被罵了也不還嘴,隻是拿出充滿敵意的眼光瞪著老何,很有城府的樣子。有時候,會弄得很尷尬,張瑞就把牌一摔,說不打了,出去玩。

王光榮喜歡隨張瑞出城裏玩,別人飆歌時,他就坐在一邊看,看著看著就想唱,有人給他麥,他唱得比狼嚎還難聽,大家就笑他,他生氣地把麥往茶嘰上一摔,又坐到一邊。有時,張瑞問他想不想找小姐,他雖然沒說話,但心裏很有想找的意思。

“那家夥貌似老實,其實並不本分,悶騷。”張瑞扔給我一隻“中華”,衝榮榮揚了揚手說:“抽煙不?”

榮榮搖著手,問他:“何以見得?”

張瑞點著煙,深深吸了口,想了一會,仿佛正在把深埋在記憶裏的某種東西挖出來。片刻,轉著臉問我:

“王玨,你覺得那是什麽樣的人?”

“和他很少交流,有點不愛說話,捉摸不透。”我說。

“開始我也覺得他挺老實,必定家境不好,也沒見過什麽世麵,這種人應當很純樸才對。”

“事實未非如此?”我還未說話,榮榮就充滿好奇地問。

“事實是什麽樣兒,反正不太對勁,就像一棵杏樹上結了顆李子一樣不對勁,可明白?”

我和榮榮思索著一棵杏樹長出李子的情景。它是什麽寓意,是不是說和別的出身貧困的孩子不同,可是我們都未曾貧困過,也很少和那些孩子打交道,又能了解他們多少呢。

張瑞用手指敲了敲太陽穴說:“這兒有點不太正常,有時忽然就脾氣很暴躁,有些歇斯底裏。”

“李子顯然不會有杏子的性格。”我笑著說:“能否舉個例子?”

“開始感覺還很融洽,必定大家年齡相仿,雖然交流不多,但也不至於有什麽隔閡。例子,一下子想起來挺多的,隻是不知哪一個更能附合他的特點。”

“隨便說說。”

張瑞從包裏拿出海南特產讓榮榮品嚐,我對榮榮說,這小子還真能投你所好,榮榮也不生分,直接把包給拉過來,說我自己找。

“比如吃東西吧,我們一直在一起吃飯的,對於我從城裏買回來的好吃的,他很少動筷子,必須勸著他吃,事實上他是特想吃的。”

“何以見得?”

“我們不在時,帶回的東西就沒有了。”

“可能是野獸糟蹋的。”我分析,雲苔山有許多野獸,它們偶爾會跑到廚房偷東西吃。

“起先也這樣認為,我還要老何看緊點,必定帶回來的東西,讓野獸糟蹋了,人就沒法吃,而山裏又很清苦。可有一次,我卻看見是王光榮趁我們不在廚房,偷著跑去吃的。你說,要他吃不吃,放在那兒又去偷,不是作賤麽?”

“此人必有竊疾焉……”榮榮冒出一句。

我對此事的理解是,王光榮為了維護自己那點自尊。

“是可憐的自尊心作怪。”我說:“這好像和腦子有問題並無聯係。”

“當然還有。”張瑞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看了一下說,快吃晚飯了,他站起來說:

“走,我請客,吃火鍋。”

榮榮聽說吃火鍋就來勁,舉著手叫:“報告,我提意,去蜀王。”

“既然張公子請客,怎麽也要往狠裏宰,榮榮,打電話把你單位最靚的妞叫來。”我對榮榮說。

“幹嘛,色相勾引啊。”張瑞也是看到美女就走不動路的主,一說到靚妹,眼就放光。

我開車繞了趟電信局,果然有個靚妹站在大廳前,榮榮搖開車窗,衝她招手:“王紅,在這兒。”

張瑞立馬下了車,打開車門,攤開右手,做一個請的動作,對王紅說:“美女,請進。”

“你哪位,榮榮呢?”王紅對他說。

“小生張瑞這廂有禮了。”張瑞一抱拳,說了句酸話,把我們都逗樂了。

我回過頭說:“姑娘們做好了,去蜀王。”

很不巧,蜀王幾家店都客滿了,我想了想,對他們說:“我帶你們去一個好去處。”

“哪兒?”他們問。

“先保密。”我擰開點火開關,車順著長江西路,往西開去,大約二十分鍾,在一間毫不起眼的招待所前停了車。

“不會是吃工作餐吧,王玨,可不敢給我省錢。”張瑞說。

“放心,隻要你舍得銀子,俺們的口號就是劫富濟貧。”

這兒是一所軍校的招待所,外表毫不起眼,可裏麵很大,這所軍校軍需科有我一哥們,從前,隻要有貴客我就往這兒帶。

我停好車,那哥們已經等在門口了,大家寒暄幾句,走進招待所,招待所的大廳裏寫著“政治合格、軍事過硬、紀律嚴明、作風優良、保障有力”,張瑞看到這些,笑著說,你真能搞,什麽地方都來。裏麵人不多,那哥們小聲說,你他媽的真走運,上午剛運來的小尾羊。然後領著我們走進包間。

落座後,我對他們說,這兒的領導好吃火鍋,羊肉都是空運來最新鮮的內蒙古小尾羊,最好的羊肉,輔之以精選的桂圓、當歸、黨參、白寇、草果等幾十種滋補調味品,科學調配、秘製加工而成,吃起來鮮香可口、油而不膩;藥食同補,保證妙不可言,整個合肥隻此一家。

王紅笑著說:“幹嘛,做廣告啊。”

“王玨真沒亂說,我們的材料都是空運來的,有錢也吃不到。”哥們說。

張瑞說:“我怎麽感覺自己不象在吃火鍋啊。”

“那是吃什麽?”我問。

“吃特權,吃腐敗。”

我舉起巴掌做一個抽他的動作,笑著說:“什麽時候變得憂國憂民了,這不叫特權,軍事術語叫‘保障有力’”。

上菜間隙,我接著下午聊的話題問:“王光榮怎麽就悶騷了?”

張瑞用眼神瞟著王紅說:“吃飯不談正事,有空再說。是不是,俺家王紅。”

“是你個頭!”王紅笑著頂了句。

“什麽頭?大頭還是小頭?”張瑞一臉壞笑。

我咳嗽一聲,算是對他的警告,張瑞很狐疑地摸著頭發衝我樂:“哪兒不對,咳嗽什麽?”

“全都不對,才幾年,你就變得這麽油腔滑調,要是你姐在,不抽你才怪。”我說。

“有句話叫到了海南才知身體不好,是不是在海南鍍了金,變成色情男了。”

“我姐在你恐怕就泡不上榮榮了。”說到采薇,張瑞的神色黯淡下來。

“不過說實在的,你和我姐真的挺般配。”

“他姐是誰?”王紅問榮榮。

“你問王玨,他的夢中情人。”榮榮回答她。

想到這次和張瑞連正事都沒聊著,我對他說:“張瑞,等你課程不緊的時候,我們抽空去趟寧遠可行?”

“隨是都行!”他說。“不過姨夫找了好幾年都沒消息,即便我們去了,恐怕用處也不大。”

“你認為她真的失蹤了?”

“可不是,都四年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張瑞心情沉重地回答我。

“不會,我覺得她就在我們未曾到過的某地,也許此刻還能聽到我們的談話呢。”

聽到這句話,張瑞他們左顧右盼,好似采薇真的會從哪兒冒出來似的。

“相信她能聽到。”我加重了語氣。

吃完飯,大家又到阿拉丁去吼了一會,算是散散酒氣。十一點左右,我們走出歌廳,街上車水馬龍,夜冷如水,許多衣著單薄的女孩在寒風中走來走去,我和張瑞站在人行道上,對那些女孩的勇敢表示讚歎,同時表揚一下她們的身材。王紅和榮榮在一旁嘰嘰喳喳地說話,女人總是這樣,好像永遠都有聊不完的話。我伸了個懶腰,問張瑞去哪。張瑞說去“和平國際”。看來他和王紅已經是親密情侶了。開好房,張瑞說上去坐坐,我說,不拉,春宵一刻值千金。惹得榮榮捂著嘴偷笑。

“樂什麽?”王紅問她。

榮榮推了她一把:“多年同事,看不出來,夠浪的嘛。”

“不趁年青時浪,老了就浪不動了。”王紅笑著挽住張瑞的胳膊,衝我們揮手說:“拜拜。”

上了車,我大發感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拉!”榮榮白我一眼說:“好花沒采著,心裏難受了?”

我湊過臉,裝著親她,嘴裏說:“我不是有你嘛,吃哪門子醋。”

“去去……滿嘴酒氣。”榮榮推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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