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蛋青春(九)(完)
(2008-09-01 15:06:22)
下一個
我曾經想象過和安娜共同生活的情景(隻存在於想象)——我們終於過上了平淡安逸的生活,雖然簡樸,卻了不至於挨餓。我們將會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在某個偏僻的鎮子邊,房子外牆潔白,有幾扇大大的百頁窗,房子前的院子裏種滿了桅子花、虞美人、藍牽牛和淺色茉莉。初夏的黃昏,在桅子花透人心脾的芳香中,我們座在竹椅上,一起閱讀勃朗寧夫人令人費解的愛情十四行,閱讀惠特曼優美的《草葉集》,閱讀紀伯侖充滿智慧的《先知》。此時,院子裏的桅子花瓣正緩緩上升,如絲綢般在天空纏繞、飄蕩著,黃昏如一朵盛放的玫瑰,綻放出回憶和憂傷的氣息。那時候,我們都失去了寫作的興趣,而是把時間安排給閱讀和勞動。我們終於承認自己是普通人,有著普通人的七情六欲,但卻也有一些普通人所不具備的簡單和超脫。這也是最初安娜為我描繪出的未來生活之一。
安娜認為,如果沒有許霜的出現,我們之間很可能會由朋友變成戀人,因為彼此都能接受對方,這其實也是她拒絕大款的原因。她想用自己的思維方式來改變我。如果排除安娜深夜敲門的習慣,她是一個很不錯的女人,盡管是座台女,我並不在意,在這個是非顛倒,價值觀傾覆的年代,座台女沒有要求別人像她們一樣,而偉大的ZF卻要求所有人都必須和他們保持一致呢。
安娜說,兩人之間的愛應當超越於一切物質和利誘之外,事實上我和許霜之間的交往並沒有多少物質因素,開始我隻是她的線人,為她提供一些讓市井俗人茶餘飯後用來消化食物的奇聞。她愛我的時候,知道我的底細,象我這樣的邊緣人,除了性格率真、能幹點力氣活或是寫點幾乎沒人看的小說外,幾乎沒有拿得出手的優點。如果是為了物質,不必在我身上枉費心機。有錢的男人很多,有錢又年青的男人也不少,有錢又年青還在追她的男人也有,或許,許霜在我的身上發現了足以吸引她的東西吧。
許霜說,她喜歡我的小說,喜歡我小說裏那些性格直率,生活簡單而又隨意的人,其實我也可以寫一些具複雜性格的人物,編造一些生離死別來賺取善良的讀者廉價的眼淚,其實隻要看過兩部韓國電視劇,寫這樣的東西基本上不廢力氣。但他們不太符合我的審美觀,在我看來,這世上隻有兩種人,一種是複雜的,善變的,敏感的人,他們喜歡把簡單的事情變得格外複雜,以此增加生存的難度。我身邊有許多這樣的人,在自己設置的障礙裏左衝右突,他們作繭自縛,以期破繭成蝶,但很少有人能夠成功,許多人就在自己的陷阱裏消耗了一生,直到把它們當成生活的本身。另一種是簡單的,直率的而又任性的人,他們就是我、許霜、安娜這種。這種人在世上很吃虧,但又不把吃虧當回事,其實在我們眼裏,世界自有其澄明之處。
許霜說,她喜歡我的小說,然後嚐試愛上我,她想成為我小說的女主角,為此就是吃點虧也在所不惜。許霜的話讓我感動,當時,我們坐在漢江大道的鐵椅子上,初秋的江麵吹過一些略帶涼意的風,身後遊人如織,我們並肩而坐,成為一種永恒之態。身邊,兩隻極具抽象的雕塑用空洞的眼睛注視著江麵。我攬過她的腰肢,互相用電影上常見的幸福姿態展望未來。我對她說,她就是我的小說人生,我將為此而用生命來書寫。在以後的歲月裏,我將愛著她,並且要忍受她滿臉皺紋,忍受她乳房的下垂,忍受她無休無止的發胖,真愛的本身顯然和形體有關係,但最終要超過形體之外。
我在武漢呆了三年,用去兩年時間和許霜相愛,直到她遠赴美國後,我一個人又在那座城市呆了一個多月,每天,我在大街上倘佯,呼吸彼此過去的影記,並想把它們刻進記憶深處。原以為彼此能夠像黃昏時在漢江大道上牽著手的老者,但命運一次不經意的安排就改變了我們的人生軌跡,生活就是如此,以嘲弄的方式來決定人們的命運,在遠走他鄉之前,我們曾像許多戀人一樣信誓旦旦過,直到這種信誓旦旦被距離逐漸洇沒。
報社要許霜去美國學習,時間為期半年。起初,許霜不想離開武漢,她和我商量,說舍不得分開那麽久,必定我們在一起有兩年時間了,兩年內,我們相互影響,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對什麽都無所謂的操蛋青年了,我有了自己的愛情和渴望。許霜也不再是從前那個簡單、快樂的女孩,她有時甚至會表露出對彼此將來隱隱的擔心。我說,去吧,我在武漢好好地找份工作,安靜地等你回來。
許霜決定把我介紹給她的家人,她的父母起初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他們無法接受一個沒有安定工作和穩妥收入的邊緣人。後來,他們又同意了,說不想讓女兒不開心。同意的條件是要為我辦簽證,讓我陪她一起去遙遠的美國。我對許霜說,我外語太差,就不給咱中國人丟臉了,你安心地去,我會好好地等你回來。
臨行那天,我送許霜到上海,飛機起飛的刹那,我忽然感覺彼此曾經努力經營的愛情必將就此結束了。這種感覺如此強烈,當時,我真切地感受到心朋胸腔裏跳出來,感受到它摔破在冰冷的地麵上那種確切的痛楚。事實上,許霜去美學習這件事就是她家人的安排。他們為許霜在美國已經買好房子,對於有錢人來說,可以用許多方法讓一個窮光蛋失去愛的熱度。我理解她家人苦心,對於寵愛的女兒,也許隻有這樣才能讓我們分開吧。
許霜赴美之前,我們回了趟我的故鄉,那時正是清明,我們拜訪了所有認識的親人們。後來,我們來到爺爺奶奶的墓前,給他們掃墓,墓地在山坡上,可以看到春天悠遠地渤海。那天坐在山坡上,我說了一下午關於我家族的事情,說起爺爺,他死於心肌梗塞,那時奶奶正在被批鬥,家裏隻有爺爺一個人在家,爺爺死前由於痛苦,胸前的衣服都被撕爛了,爺爺死後不久,奶奶因為憂傷過度也去世了。下山時,許霜執著地要背我一程,我拗不過她,由她步履跚跚地背我下山。後來我問她,為什麽要背我,她說,“假如我將來有什麽意外,看能不能背我下樓。”
我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說:“小傻瓜,現在有手機,打個電話就行了。”
許霜若有所思地說,“萬一呢”。
人的一生就象一列疾駛的列車,被一條看不見的軌道所束縛。我們在每一個小站和未知的人們不期而遇,在沒有駛入終點之前,不斷地有人上來,有人離開,他們帶給我們短暫的快樂或憂傷,但最終必將隻能成為視網膜上漸次消逝的印記,成為留在腦海裏曾經閃耀的影子。我們穿過春天離離落花,穿過秋天蕭蕭落木,最終必將在某個岔道分手。
感覺你很有想象力和觀察力,文筆很有小波的味道。估計說你“有才”的人不少,就不重複了~
為啥小說裏的愛情結局都是分手,為啥女主人公都要出國,為啥都有一個背男主人公的情節涅。。。(嘿嘿,看了兩篇得到的比較,也是以偏概全吧。。。)
會回來補課,爭取不再以偏概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