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個山,山裏有個廟,廟裏有個老和尚,還有個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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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1 記憶

(2011-05-02 20:13:32)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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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登被擊斃了,今天的頭條令人欣慰,十年前的一幕又在我眼前浮現,晚上在家裏接到深圳表姐的電話說讓我快看電視,美國世貿大廈被飛機撞了,,,慌慌的打開電視,腦袋嗡嗡的亂著一團,趕緊往美國妹妹那裏撥電話,不通,往加拿大哥哥那裏撥電話,也一直占線,,, 腦子裏胡思亂想著,不停的撥電話看電視,直到夜裏3,4點鍾接的哥哥的電話說妹妹沒有事了懸著心終於放下。

下麵是妹妹911事件一年以後發的一封電郵:

9.11 世貿中心時間表
(來源:http://www.cooperativeresearch.org/completetimeline/)
8:46 A.M. Flight 11 slams into the north tower, 1 World Trade Center. (11號航班撞入北塔,世貿中心1號樓)
9:03 A.M. Flight 175, hits the south tower, 2 World Trade Center.(125號航班撞入南塔,世貿中心2號樓)
(9:41 A.M.) Flight 77 crashes into the Pentagon. (77號航班撞機五角大樓)
9:59 A.M. The south tower of the World Trade Center collapses. (南塔倒塌)
10:28 A.M. The World Trade Center's north tower collapses. (北塔倒塌)

2001.9.11

比平時晚了幾分鍾到辦公室,因為忘了帶ID,要在樓下辦了臨時ID才可以上來。 從93年世貿中心被炸以後,大樓裏的保安大大加強,工作人員要刷卡才能進電梯。世貿中心其實是兩個高樓和樓下的商城和停車場, 還有幾個一、二十層高的樓組成的一個建築群。兩個高樓各有107層,地下一層就是個商城,連通上麵的一個辦公樓,上樓也要從這一層搭電梯。我工作的紐約新澤西港務局在六十年代從紐約市租下了這塊地,蓋了世貿中心,後來造樓挖方的土填河造地,又有其他的發展商蓋了世界財經中心和紐約期貨交易中心。 是曼哈頓下城最熱鬧的地方。2001年七月份公司和Silverstein(一個家族發展商)簽了99年的合同將世貿中心租給了他們管理。

三月份我從工程部轉到航空部,辦公室也從原來一號樓的73層換到了65層。和往常一樣乘直達到44層的大電梯,再轉小電梯到65層。 44層又叫空中大廳,辦公麵積很小,一排8個 從一層直達的大電梯對麵是6個電梯間,每個電梯間裏有6個(3500磅)小電梯,隻服務8、9個樓層。 78層和44層一樣的功能(大家要仔細看世貿白天的照片會看到這兩層,和其他樓層不大一樣), 辦公室在78層的人要乘到78層的直達電梯再轉小電梯。 每天到了世貿以後還要花10分鍾時間豎向通勤。

到了辦公室,換下了旅遊鞋,又去倒了杯水,和坐在隔壁的尼胥(Nishi)問好。尼胥是我認識的印度人中最紳士的一個,50來歲,家就在世貿旁邊的電池公園(下城的住宅區)裏,太太在旁邊的世界財經中心裏上班,兩個人沒有孩子,過的仍很滋潤,常常中午一起吃午飯,每年花好多時間旅遊。尼胥晚上出發要到摩洛哥度假,前幾天買了數碼攝像機,已經像小孩子一樣和我講了好幾次了,說好了今天帶來給我看。 尼胥已經把攝像機拿了出來,我一邊玩兒, 一邊和他談摩洛哥,其實我隻知道卡薩布蘭卡,還是從英格麗寶曼的電影裏知道的,還有現在英俊年輕的單身國王,所以感覺是很個浪漫而悲傷的地方。玩了一會兒,我拿起水走出尼胥的隔間,突然一聲沉悶的巨響,整個樓晃了起來,踉蹌了一下,看到窗外飄落的火球、燃燒的雜物,我腦子裏出現了整幢樓一層一層從上麵塌下來的景象,有一個念頭在我心裏 - 天真藍呀!就那麽幾秒鍾的時間,我的一生好像都在眼前過了一遍。

也是突然間,樓停止了晃動。助理部長的秘書弗安(Fran)從助理部長的辦公室衝了出來,弗安是那種五官精細的女人,現在快五十了,仍然風韻猶存,雖然坐在我對麵,平時我們不過是互相問好而已。她一邊說"我的上帝!怎麽了? 我抱著桌子才沒有倒下! 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裏窗戶越遠越好",一邊就抓住了我。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直升飛機吧!我們走吧。"我說著,心裏為我剛才的想法暗笑,然後從辦公室拿了坤包,對弗安說"帶上你的包,今天可能就不會回辦公室了。"

"大家不要慌!不要滯留!從最近的樓梯下樓,不要用電梯!"一個同事沿著走道過來。我等了弗安,兩人一起走了出來。樓梯就在出口旁,防火們也被關上了,想用電梯也不行。樓梯裏陸陸續續有些人,比我想象的要少,這時我才意識到忘了換掉高跟鞋,但願到了44層可以坐電梯下去。

樓梯裏沒有煙霧,燈也亮著,比同事給我講的93年爆炸的情形好多了。我們一群人可能有二、三十個,在我前麵有個年輕的黑人女孩,好象是工程部建築組的,完全嚇懵了,哭的人事不醒的,被一個同事攙著走。往下走了幾層,越來越多的人從各個樓層裏加入,下樓的節奏也慢了下來。大家都很有秩序的走走停停,低聲的交談著,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終於到了44層,我探頭出去看能不能用電梯,被保安攔了回來,這時聽到他的對講機裏講"2號樓被撞"。有點迷惑的和弗安講,"我還以為是我們的樓被撞了?感覺好像就在我們上麵幾層?"

大約又下了幾層,聽到上麵有人傳話"大家靠右站,傷員下來了",忙貼牆站住,也幫著傳話。 樓梯有可以兩個人並排走的寬度。 過了一會兒,一個人攙著一個燒傷的走下來,我知道我的眼睛肯定是張圓了,聽到弗安在我耳邊講"真可怕"。幾乎是一個裸體的人,隻有幾塊衣料貼在背上和腿上,很機械的被攙著他(她)的人領著走。一直在哭的黑人女孩叫了出來"我的上帝!",攙扶傷員的人很氣憤的講"閉嘴!"。同事把女孩的頭抱進胸膛,不再讓她看。又過去了三四個傷員,都是黑人,最後一個滿身是血,不過看來傷是最輕的。

大家又繼續下樓,感覺安靜了好多。很多人和我一樣,咬著嘴唇沒有出聲,可是都很震撼,這時大家才真正開始掂量樓上的損失。
這樣走走停停,又讓過了幾組傷員。我也猛然意識到我以為都是黑人的傷員其實什麽人都有,是頭發被燒光,皮膚燒黑了緣故。
到了二十幾層的時候,又聽從下邊傳話"大家靠右站,消防員先過!"一對消防員慢慢爬了上來,每人都穿著厚厚的消防服,背著兩個氧氣罐,還拿著些東西,氣喘籲籲的。一個手拿消防斧的人走到我跟前就一下子跪下了,大口喘著氣。領頭的回過頭叫他,我聽到他口裏罵了一句,站起來又往上走了。他的臉直到現在我閉上眼睛還可以看得到。

到了十層左右的樣子,已經到處是水了,水順著牆在往下流著。旁邊的一個胖胖的女人(臉很熟,但不知道名字的那種同事)說"哦,我不行了,我出不去這個樓了"。弗安和我忙著鼓勵她,我建議她把鞋脫了走,因為她的鞋有一點跟,我就替她拿這鞋,另一個同事拿著她的包。我問弗安還好嗎?弗安講還好,就是一停下來她的腿會抖得厲害。又走了幾層,胖老太實在不行了,我把鞋遞給了弗安,幹脆架著老太太走,因為不論誰停下來都會把樓梯給擋住。

從我的手架住老太太開始,她的嘴就沒停,說去年就該退休的,這次一定要退了,還告訴了我她的年齡。快到地麵了,還沒忘了回頭問同事她的包還在嗎。 到了地麵一層,從樓梯裏走出來,整個大廳好像被火燒過了一遍,不鏽鋼的柱子都是黑黑的。警察在門口指揮著我們,大聲講不要往外看,我就忍不住向外看了一眼,平時幹淨而熱鬧的廣場堆滿了還在燃燒的雜物,聽到旁邊一片歎息。很解脫的幫老太太穿上鞋,交給了警察。

我們在警察指揮下沿著扶梯走到地下一層,消防灑水器把我們澆得透濕。弗安問我早晨洗澡了嗎?我有點兒疑惑的搖頭,她就笑著說,"現在補上了"。我們邊走邊笑,心情也輕鬆了不少。

從書店出來,警察站在兩邊,催促著大家快走,還說不要回頭看,我和好多人被提醒了一樣,回頭看世貿。我也是這天第一次沒忍住叫了一聲天,前麵的兩個黑女人放聲大哭。世貿象兩根巨大的蠟燭,冒著黑煙的火焰包裹著兩個樓的上部。

我們在警察的催促走到了百老匯大街,路上丟的到處是鞋、包、衣服,還有點點的血跡。很多人到了百老匯就停下了,回頭目瞪口呆的看著燃燒中的世貿,或是尋找同事、朋友。

我看到好多工程部的同事,大家都在商量可以做什麽。弗安和我走了一圈,決定沒有什麽我們可以做的,最好是離開這裏。又看到尼胥,他邀請我們到他家裏,弗安和我謝了他,還是決定離開紐約。

我們沿著百老匯大街往北走,街上的景象讓我想起了6.4的時候。很多人擠在車旁聽收音機,或是堆在店門口看電視。有個人高高舉著一個收音機,被裏三層外三層人群包著,弗安和我個子都小,試了幾次,什麽也看不到、聽不到。一直快到了中國城,我們才聽到五角大樓也被撞了,這不是事故。一家電器店的人讓我們用了電話,打不出曼哈頓,我就給老公打了電話,也讓他給弗安的老公報個平安。

弗安和我在中國城搭乘上後來知道是最後的一班地鐵,到了中城的火車站。我送她進了火車站,分手的時候弗安把我抱在懷裏,好一會兒才鬆手,我自己就一個人慢慢往汽車站走。街上的人都站在南北向的大道上,臉上一副無法相信的表情向南望。曾經是世貿的方向是衝天的黑煙,我還不知道樓已經倒了,感覺想在夢裏一樣。

後來才知道弗安也沒有出城,那時所有的交通都停運了。我也從汽車站又走到我老公的辦公室,他們辦公室的人都圍在電腦前看BBC的新聞。當我聽說樓塌了以後,我能想到就是那些消防員了。

給我在多倫多的父母打電話,他們一直在看電視,聽到我的聲音,爸爸哎呀了一聲,聽得出他的解脫,這時已經快中午了。
後來
尼胥的太太剛上班,就聽同事講世貿被撞了,連忙打電話,已經沒有人接了。因為她的辦公室麵對哈德遜河,看不到世貿,情急之下就跑出樓,站在馬路對麵出樓層,看撞到了哪幾層。正在仰著脖子數,從樓上掉下了一個人,摔在離她不遠處的馬路上。

尼胥和我們分手以後就準備回家,到了家門口,才知道聯邦調查局已經把樓封了,因為有的屍體殘片掉進了他們的樓裏,需要收集證據。 他和太太沒辦法聯係上,就沿著河邊尋找,河邊很多人在試圖搭乘輪渡離開曼哈頓,不過很快進出曼哈頓的隧道橋梁都被關閉,火車和輪渡也停運了。

幾個小時過去了,尼胥終於看到了坐在河邊長椅上發呆的太太,上前打了招呼,他太太先是不相信得看著他,突然就撲到他懷裏哭了起來。後來尼胥告訴我"She cried and cried like a baby 她像嬰兒一樣的哭呀哭"。

尼胥一家無家可歸,在普林斯頓的朋友家了住了一個月,他的太太在911以後丟了工作,尼胥也在6個月後提前退休,兩個人回到了喜馬拉雅山南麓的家鄉重新開始生活。

弗安也在去年年底提前退休,和老公一起搬到了南卡州的海邊小鎮裏。

Sandy
Sandy 是一條盲人領路犬(seeing-eye-dog),毛的顏色真的就像沙灘一樣。它的名字一定不是現在的主人起的,因為主人是在公司財會部工作的盲人。 早上上班時常在大廳裏、電梯裏看到Sandy,一副任勞任怨的樣子,我常常會暗歎它的主人的整潔。不過一到44層大廳裏,就會看到Sandy三心二意的樣子,43層是公司的飯廳,早晨總會有推著車往樓上送早點的車子。Sandy會擺出一副精疲力盡的樣子來,跟著早點的香氣走,我就看到過一次它把主人帶的碰到牆上的情形。

在電梯裏,Sandy會很端端正正的坐著,同事都很喜歡這條工作狗,很多人會摸摸它的頭,它就很舒服的享受著。
9.11那天的中午,我和我老公下樓吃中飯,在公園大道上看到Sandy帶著它的主人和公司的一群人往上城走,我高興得眼淚都出來了,跑著過去拍Sa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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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2011-05-03 08:23:18 / 本文已被閱讀:116次

• 謝謝你的911 記憶 -加州花坊-給 加州花坊 發送悄悄話 加州花坊 的博客首頁 加州花坊 的個人群組 (0 bytes) (15 reads) 5/3/11 20: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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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個山 回複 悄悄話 留個紀念.
老貓媽 回複 悄悄話 流水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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