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山莊】十六章 5 丫丫挑戰

【百萬山莊】十六章 華燈初上 _ 丫丫挑戰媽咪Body 還是Buddy ？

未來不再是它曾經的樣子。這句名言是著名的法國詩人保羅 · 瓦萊裏（ Paul Valery ）說的。這句話反映了對人類的一種擔憂。 18 世紀哈西德派的大師說過一句話， " 現在，甚至連我們的夢都已變了。 " 它們變得不那麽崇高、不那麽普遍、不那麽偉大了嗎？

—— 【美】德魯克基金會《未來的小區》

（一）

華燈初上，紀教授一家還在迪斯尼樂園裏滯留，江氏一家三口就在步行街隨便遛 躂 。平日裏沒空逛迪斯尼步行街的丫丫百思不得其解，爹地和媽咪為什麽對並不是很熟悉的紀教授一家這麽好，把他們從 “ 灰狗站 ” 接來，供他們吃住，還要天天接送，讓他們周遊加州勝景。小女生喉嚨裏咕嚕咕嚕突然說出幾句讓爹地和媽咪大吃一驚的話：

“ 都二十一世紀了，我們是新一代。我可不會這樣招待客人，最多最多，請他們吃一頓飯，送他們去旅館， That's it. ”

“你不會懂的，孩子，那是我們的感情問題——”江濤指了指自己的心窩，想起了他和妮可兒在黑水白山的歲月，那些冰天雪地受過的冷，有些北方人對南方人可有偏見啦——現在，隻要哪個北方人記得他們，到美國時能過來看看他們，他們都會熱情招待，更何況現如今自個兒多多少少還算發跡了呢？！

妮可兒深表讚同地點了點頭。丫丫嘴裏再嘟噥什麽他們並沒有聽清楚。

想不到啊想不到，去年這個時候，女兒的中文表達還頗成問題。妮可兒要丫丫和同學比羽毛球，看水平差多少，丫丫回嘴就說‘ 媽媽不要臉 ’ ！妮可兒楞了楞眼：“你說什麽說什麽？”丫丫歎了口氣說： “ 唉！那些同學都是打得最好的，我和他們比，肯定會輸，我想我和你會 Lose Face ！ ” 妮可兒撲的一聲笑了：“傻女兒， 那是 ‘ 丟臉 ’ ，‘丟麵子 ’ ，不是 ‘ 不要臉 ’ 。”看看看，這一回都會說“ 二十一世紀了，我們是新一代了！”

看到那一街的繁華整潔，一塵不染，想起洛杉磯中國城的髒、亂、差，江濤和妮可兒兩人討論“除了白人，中國人到底能不能管好世界”一類的問題。江濤說上海浦東機場管得就不壞，全球國際機場管理大評比，浦東的排名總不落後。

丫丫插嘴說：“我的意見是——我不說白人一定比中國人管得好，但我要說上海的廁所臭！”

妮可兒這一回並不讚成女兒的看法：“可別這樣說，去年你去北京、上海參加夏令營，還不肯回來呢！”

丫丫伶牙俐齒地反駁：“每天上廁所隻有十分鍾，不是主要生活。不肯回來和這個沒關係！”

妮可兒把丫丫的大手拿過來，摸了摸手背，欣賞地說：“十分鍾這一點說得好， Baby ！ ”

江濤更是讚賞有加：“ 你以為丫丫是誰啊，她說事情總是說得很清楚，很嚴密，很準確的。”一副討好寶貝女兒的樣子。他老覺得這女兒對媽親，與他之間，並不存在佛洛依德老人家說的“戀父情結。”

這會兒丫丫還了他一個小人情：“唔，老爸還是蠻懂我的嘛！”

剛落成不久的迪斯尼城，步行街綿延不絕，是香花茂樹環繞的購物、美食和旅遊天堂。在人流湍急的大街上，一個剃光頭的白人青年不小心撞了江濤半臂，江濤聽得很清晰，那青年人深表歉意地說： “ Sorry ， Body ！ ”

Body ！？江濤一下子抓住這個詞，向挽著他手臂的妮可兒請教說： “ 我經常聽人說 ‘ 咱倆是 Body Body 的哥兒們， ’ 這 Body 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

妮可兒以美國博士自居 ，想當然地給江濤解釋道 ，這 Body 嘛 ，你知道的是軀體啦 ，身體啦 ，身體和身體接觸就“ Body Body ” 啦 ，拍拍肩膀什麽的不是很親熱的嗎 ，所以 “ Body Body ” 就是好朋友的意思囉 ！

江濤深表欽佩，堅信不疑。

（ 二 ）

“ 什麽，什麽呀？！爹地，你不要聽媽咪亂講，這裏是 Buddy 才對！Buddy ，朋友，剛才那個人是說 ‘ 朋友，對不起 ’ ，不信你去翻辭典。”

妮可兒在迪斯尼城黃昏的餘輝下漲紅了臉，悻悻然地說： “ Baby ，是這樣嗎？可能是媽咪錯了，媽咪可從來不知道 Body 要寫成 Buddy 的呀，丫丫比媽咪厲害多了！”
 
中國帶來的英漢辭典上沒這個詞的解釋，江濤後來又逼著妮可兒請教隔壁的老美，才得以確認。

丫丫驕傲地昂起了頭。要知道她不僅白天的英文學校學得好，今年的六門功課全是 A+ ，就是課後補習的長春藤學院也是每天背誦 20 個新單詞，以應付明後年的美國大學入學考試 SAT ，由於她的記憶力好，據說當場的考試全能過關。

江濤和妮可兒這就迷信起丫丫來，以為她的日常英文已是天下翹楚，家中無敵，不料隨後發生的事，又讓他們跌破眼鏡。

在迪斯尼城的主街上逛逛就覺得餓。見一地裏花團錦繡，一些餐館的暖氣爐矮矮地懸浮在食客的頭頂，漫溢的熱氣和紅光誘惑了路人的眼鼻肌膚，江濤這一家三口就一心一意尋找起要飽食一頓的餐館來。

還是丫丫眼尖，說有一家餐廳是賣 “ Gumbo ” 的，圓圓的麵包中挖一個深洞，洞穴裏灌了鮮美的湯漿，很好吃的。

江濤首先就表示擁護，說他吃過這玩意兒，真的很好吃的。妮可兒說好好好，要兩份就可以，我隻要一盤色拉菜： “ 我減肥。 ”

拿到餐盤時令這一家三口異常驚訝：所謂的 “ Gumbo ” 隻是一個由西紅柿漿、麵包屑、一些菜末勞什子煮成的 “ 糊糊 ” 。淺淺的黑色塑料盤裏，“ 糊糊 ” 粥不粥飯不飯地鋪陳著，敷衍著，江濤心想，頂多頂多也就夠他猛啜十來口吧。

丫丫的臉色全變了，圓麵包呢？圓麵包呢？侍者回說圓麵包是沒有的。

妮可兒就出來打圓場，要侍者再送一條長麵包來給大家裹腹。

江濤就在餐桌上撕麵包，你一塊，我一點，她一點。

丫丫難過地低著頭吃她那一盤 “ Gumbo ”， 低聲說 ：“ Sorry ， 我把 Gumbo 當成 Bread gumbo （ 麵包碗 ）了 ， So sorry ！”

江濤和妮可兒就齊聲說： “ 沒關係，沒關係，小事一樁嘛。 ” 江濤還說： “ 媽媽不是也將 Buddy 當 Body 嗎？誰都可能犯錯誤，誰都不能對自己太自信，對別人太迷信，這是生活告訴我們的，也是呆久了美國才會正視，才敢正視的…… ”

丫丫 “ 嗬嗬 ” 地說她 “ 記住了 ” ，亮起了清澈好看的眼睛，雖然她並不明白他老爸後麵一兩句話的意思，但是妮可兒明白。

這一家人的眼前，大群大群的美國客在迪斯尼城主街上邁著矯健有力的步伐，洛杉磯從“911”後恐怖的陰影和低迷的經濟之穀中漸漸走出來。燦爛的煙花耀眼地升起在迪斯尼樂園的馬克吐溫船上空，江濤全家知道，最後以老鼠和唐老鴨為主角的水幕電影已經結束，紀教授一家就要走出迪斯尼樂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