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山莊】十五章 4 雄性勃勃

【百萬山莊】十五章 冷月明照 — 江濤欺淩妮可兒，雄性勃勃著

七

涼風習習，麗日高照。妮可兒依舊趕她的八點半來上班，去堵洛郡衛生局瑪莉薩突擊檢查，江濤則替妮可兒去接米雪兒來上班。

米雪兒膚色明亮，精神十足，好象並沒有曆經昨晚那一場虛驚。 “ 醫生說我還有十幾天才能生，”米雪兒一見江濤的麵，就這樣說。

江濤心裏惦著米雪兒 “ 血塊 ” 的事，但又不好意思問。到公司提醒妮可兒打探，妮可兒回轉他辦公室，悄沒聲兒地說，是不是昨天中餐捎了點 “ 熟地燉烏骨雞 ” 給米雪兒吃，吃出問題來啦？

江濤說 “ 熟地 ” 的功用你查過了嗎？妮可兒說，查過……

江濤說，那就別吱聲了，免得彼得怪你。妮可兒說，好了，等我觀察再看。

這時候安吉拉推門進來說台灣安生堂的貨， FDA 已經放行了，明天就安排濃縮粉上機灌膠囊。江濤和妮可兒連聲說好好好。安吉拉退了出去。

由於妮可兒下午要到全美最大的中文電台 “ AM1800 ” 去推銷 “ 天然骨膠原 ” ，現在要練對白，妮可兒和江濤就將米雪兒生孩子的話題打住。

倆口子這會兒坐到妮可兒的辦公室裏去，掩上門，要安吉拉把所有給他倆的電話全打發掉。江濤的秉性，是凡事都要精密策劃，不打無準備之仗，妮可兒的個性，則是見機行事，臨場再發揮。這會兒又把她的口頭禪拿出來了： “ 我是用女性的直覺去平衡你們男性的邏輯，直覺是到時候才有的，所以事先不必太緊張。 ”

在女性蔑視者和女性崇拜者之間，江濤當屬後者。他崇拜家裏這口子博士太座的靈性，它是和肉體相融合的精神，未受汙染的直覺，尚未蛻化為理性的感性。他常常被這靈性的直覺滋潤著，使自己不至於偏執而趨於狂暴。

但現如今，妮可兒後麵的這句話在江濤聽來就有點象風涼話，或坐享現成乃至坐收勝利果實的話。要知道，為了這個廣播稿，江濤已辛苦了兩三天，緊張了兩三天。怎麽把獲有三項美國專利的產品，聱牙屈齒的醫學術語，以及奧義無窮的生理機製在僅有的十分鍾裏表達清楚，又要有情趣，還要激發聽眾的購買欲，是江濤麵臨的棘手課題和全新挑戰。

這會兒江濤本能地緊繃著一張臉扮他的節目主持人，時不時地提些問題，牽著線索，妮可兒一一二二地應答著，還掐著個表看時間。妮可兒早年在北國冰城教大學拿過全省 “ 優秀教師獎 ” ，階梯教室的前排坐的盡是傾慕她的男學生。這幾年轉來做生意，加之英文講得多，中文講得少，見江濤擺出這付陣勢，講話竟有點結結巴巴的了。

江濤說： “ 你怎麽這樣了你？ ” 最不可思議的是眼前這位叱吒風雲的巾幗翹楚、商界女傑怎麽變成一個呀呀學語的孩童、一灘草前花間的露水了呢？

妮可兒立馬反擊江濤語氣間的奚落，幹脆來個一字不漏地照本宣科。江濤不耐煩地說： “ 這不行，這不行，你聽 1800 做推銷的那些個現在與我們同行業的 S peaker （演講人），嘴巴象抹了油，一個比一個會說話，你這樣出去，太嫩了！來，重新來過，你不要照本念，還是要像講課那樣。 ”

妮可兒無可奈何地攤攤手，淺笑著說： “ 都是你都是你，你在邊上我就緊張！ ”

江濤一番番地要妮可兒 “ 重新來過 ” ，妮可兒隻能依著他。其間江濤過足了他當 “ 老導師 ” 的 “ 癮 ” 。也隻有在這時候，他才覺得自己完全 “ 欺淩 ” 著妮可兒， “ 占有 ” 著妮可兒，雄性勃勃著。

想不到抵美這麽多年了，妮可兒早已獨立特行，展翅高飛，變成一隻金鳳凰了，還遺漏著、缺憾著這麽一個不大不小需要他江濤提攜、幫襯的弱點，依賴著他啊。

江濤暗暗思忖：妮可兒如此這般的阿基裏斯腳踵要多幾處就好了。

八

AM1800 中文電台座落在山青水碧的好萊塢電影城附近，離江濤他們的銀龍公司足足有一小時車程，要切換四條高速公路。妮可兒早早地上路了，懷裏揣著江濤給她寫的廣播稿，廣播稿已事先傳真給節目主持人。

江濤緊張兮兮地召集安吉拉總經理、 FDA 法規部傑森經理、米雪兒、米雪兒的助手以及公司原料銷售部的人員開會，統一說辭，準備在妮可兒接受電台的工商訪談後，接聽客戶電話，來個熱貨大賣。

在江濤和妮可兒的預料中，節目主持人一播完銀龍公司的全美免費電話號碼，聽眾的電話就會象鞭炮似的爆響起來，十條線全滿，全滿！

“ 請您把電話號碼留下，待一會兒我給您打回去。 ” 江濤甚至製定了電話爆滿時的應答辭，要大家見機行事。江濤還說： “ 妮可兒在廣播裏說是前五十名來電的聽眾有獎品，但如果是五十一名，五十二名，我們還可以說您在五十名之內，不要掃客人的興。 ”

江濤的近視鏡片後散發著期待一夜發財致富的光芒： “ 今天大家要做晚一點，公司給大家買比薩吃！ ” 至於加班費呢，傭金提成呢，他隻字不提。妮可兒臨行前和他商量過，這一次是初試鋒芒，要是有那麽十幾個訂單，下一次再去電台演講，一定給大家傭金提成 —— 接電話的人人人有份。

銀龍公司不是沒有接過潮水般湧來的客戶電話。那一年聖誕節，妮可兒去 1800 廣播電台講 FDA 法規，末了還有免費保健品贈送，結果江濤他們接電話接得手軟聲啞。連續一周，方圓幾千裏的華裔同胞扶老攜幼到公司來拿免費贈品，幾乎踩爛會客室的地毯。

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雖有獎品相贈，但前提條件是要購買所費不貲的 “ 天然骨膠原 ” 。江濤心裏沒有底。

總經理安吉拉早早地把收音機放在會客室裏，漏一點聲音給自己聽，她怕事情一多，會錯過妮可兒的廣播時段。

下午四點半，是洛杉磯高速公路大塞車的黃金時段，閑來無事的華裔駕駛者、家庭主婦主男，以及江濤、安吉拉他們，全聽到了妮可兒和女節目主持人從好萊塢方向傳來的“相會在空中”廣播。

江濤耳廓中的妮可兒從容不迫，而女主持人則很會煽情。有些關鍵點上，妮可兒似乎離開了江濤的講稿略作發揮，不過這些發揮恰倒好處；妮可兒漸入佳境，妙語連珠，越說越自信，越說越流暢……就是時間緊了些點，掐著表的節目主持人在妮可兒剛講完兩個例證時就把話題搶了過去，要妮可兒促銷產品，隨後就是銀龍公司 “ 全美銷售熱線 ” 的一番番連播。

“ Good job ！妮可講得真不錯！ ” FDA 部 傑森首先表態，興奮地搓了搓手。江濤他們熱切盼望的一刻終於來到了——

時間在一秒秒地過去。

奇怪的是爆竹似的電話鈴聲……竟沒有出現。

偶然響起的電話馬上就有各就各位的員工去搶接。但並不是來買 “ 天然類骨膠原 ” 的，不是，不是，不是。

江濤納悶地在廊道裏來回走動，逐一地打發員工： “ 你先回去了，傑森 ” ， “ 你先回去了…… ”

今晚沒有比薩吃了哦。

妮可兒到 “ 1800 ” 中文電台推銷 “ 天然骨膠原 ” 的那個傍晚，銀龍公司隻有米雪兒和安吉拉零星接到兩張訂單，總金額不到三百美元。而一次十分鍾的廣播演講就要花四百美元，扣除人工、成本，總體上還是虧損。

江濤這就納悶，那些同行偶然放出來的消息說，一次演講能接到三、四十張訂單。到底是真還是假？是 1800 廣播電台的覆蓋率萎縮了呢？還是諸如此類的演講太多了，聽眾審美疲勞了？還是銀龍公司的產品全新上市，一時未能吸引聽眾的注意力？……江濤茫然無緒。

倒是妮可兒，在 “ 1800 ” 電台回轉家門的高速公路上信心滿滿地對江濤說： “ 不要急，前麵幾個月的廣告都是不大有效的，等你撐不下去快要撤走時，廣告效果就出來了。再說，電話不多，沒有直接效果，並不說明沒有間接效果，那些聽眾看到平麵媒體廣告，就會有聯想，嗬，原來 ‘ 銀龍 ’ 是這個 ‘ 銀龍 ’ ， ‘ 天然骨膠原 ’ 就是這種 ‘ 天然骨膠原 ’ 啊。 ”

江濤應聲說： “ 你能這樣想，不失望就好。 ”

說話間江濤就接到一男一女兩個詢問產品的電話，要他們留下電話號碼好回電，他們怎麽也不肯。江濤和妮可兒後來分析說： “ 這一定是競爭對手‘美國鈣鎂磷’打探虛實的電話 —— 他們吃驚不少了吧！”

第二天，江濤向妮可兒建議說： “ 我們不要留在小小的華人市場和他們糾纏。特別是你，要率領老美推銷員去做美國主流大市場。華人市場會有一場比耐力、比實力的持久戰、惡戰，我一個人應付他們就可以了。 ”

就那一會兒，江濤、妮可兒看到總經理安吉拉神色慌張地衝到會議室裏來，手執“雞毛信”似的對他們說： “ 她來了 —— 瑪莉薩檢查衛生來了！ ” 旋即就往廠區跑。

妮可兒反應特快，突地車轉身就往公司大門口堵她的洛郡衛生局最高檢查官去了。江濤行蹤詭秘地從辦公區邊門徑直進入二號膠囊房，那房裏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