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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名【百萬山莊】十四章 慶生派對

(2010-08-22 20:18:11) 下一個

長篇小說【百萬山莊】十四章 慶生派對(上)

(*幾經周折,原作《美國,那家、那國》終於擇上今年10月的好日子要在中國作家出版社付梓了,三審說標題還是換個短的吧,就叫《百萬山莊》好了……)
 

一個人的一生要經過無數次的“第一次”,第一次約會、第一次接吻、第一次逃學、第一次向父母回嘴、第一次與同學吵架、第一次戴胸罩、第一次來月經、第一次與異性同床、第一次懷孕、第一次生產 …… 有的第一次小不足道,不再記得。有的第一次永生難忘,如這一次。

                                                                                                           —— 【美】於梨華《在離去與道別之間》

安裝了塑製欄杆,栽種了冬青樊籬,修建了宅後長廊兩頭的鐵柵欄,江濤把目光投向後山。江家豪宅的後山有一條 “ 之 ” 字形山道,台階是一些粗大的短木和塊石壘成的。沿著山道徐徐下行,兩邊的野花亂草纏足,別有一番深山老穀裏跋涉的意味。山路一直通到穀底遼闊的平地,江濤想,要是他家再能養幾個孩子,一定要在這兒建一個網球場。

眼下的問題是後山缺一個山門,夜裏就有野狐野貓野狗順著山道潛行而上,到後院的垃圾桶裏覓食,還有攀窗入室之虞。江濤和妮可兒商量過,自個兒雇了幾個老墨,到 Home Depot 買了木料、籬笆、磚頭、水泥 , 土法上馬,硬是修建了一個小山門。那山門四柱落地,兩側和頂蓬釘了籬笆片,刷上白油漆,引了葡萄藤,儼然象個小涼亭。妮可兒看了很是欣賞,說江濤當年下鄉那一年 “ 知青 ” 沒白當。

此後,凡有友人到江家做客,看過內室,江濤一定要帶他們來看他建的 “ 後山門 ” 兼 “ 涼亭 ” ,人們都說想不到一介 “ 書生 ” 還有如此 “ 傑作 ” ,江濤自是得意。

後來的工程可大了,江濤指揮一群老墨,背負一些製好的水泥塊,浩浩蕩蕩地行走在崎嶇逶迤的山道上,把山道翻修加固。做海運的好友淳海明來訪,妮可兒和淳海明站在高高的山脊上,看江濤和老墨埋頭在山道上幹活—— “ 嗨,嗨 ” 的幾聲招呼聲過後,江濤泥漿掛麵,汗流浹背,並不上來和淳海明搭話,淳海明就和妮可兒打趣說: “ 這江濤啊,以前在大陸當 “ 知青 ” 修地球,現在修到美國來了! ”

靜下心來,江濤就坐在那裏想,自己怎麽會走狐瑞奇的老路呢?當初不是說搬進百萬山莊就好,不要修園林的嗎?怎麽這工程越搞越大呢?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這山莊的家家戶戶都在大興土木,沒有一個人能逃脫世俗的樊籠和窠臼。說到底,這房子和園林是會隨著主人性格的嬗變、事業的興衰,或萎靡式微,或膨脹張揚的。

今兒個夕陽西下,百萬山莊寂靜無聲。江濤把大包小包的殺鼠物拎到草地上去。一陣鏗鏘有力的馬蹄聲響起在江宅前的馬路上,隻見那位英俊瀟灑的西部牛仔、富家弟子包博,頭戴一頂黑氈帽,身騎一匹高頭大馬,手牽兩頭小馬駒,前行而去。見江濤出來,包博歪頭一笑,那笑容,很象 “ 007 ” 裏的影星邦德。

那噠噠的馬蹄聲如戰鼓頻催,昂揚了江濤滅掉自家草地肆無忌憚的孽鼠的鬥誌。他先是將熏鼠 “ 炮仗 ” 塞到撥開浮土的洞穴中,點著,炮仗線火星四濺……隨即冒出陣陣青煙。江濤趕緊用土將炮仗和青煙蓋住,讓青煙倒灌,淹沒碩鼠們精心築建的三宮六院。

奇怪的是並沒有青煙從其它洞口溢出,更不用說連帶著有田鼠攜妻將雛合窩大潰逃,逃往別家草地的景象了。四周一片靜默,隻有晚風的蕭瑟聲,仿佛這草地就不曾被一群枕肩迭背的黃鼠肆虐過,仿佛這群漏夜而作的精靈就這樣冰消雪化於厚實的山丘、殷實的地底了。

江濤把目光投向大宅前地標式的大炮,那架瘦骨嶙峋、鏽跡斑斑,昂立於自家草地上的大炮。在百萬山莊,一提起這架記載著當年美國西部開發史的大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江濤驚奇地發現,大炮下麵突兀地隆著墳塚似的土堆,根本看不見一棵青草的蹤跡 —— 那就是鼠們的大本營吧!鼠們的大本營就這樣被陳年舊跡的老古董大炮庇蔭著!江濤咬牙切齒地撲將過去,掏墳般地掏起這堆軟土來。

撩開一個隱約的洞口,江濤用瓦斯槍點火熏煙,風太大,沒點著。

他回到廚房找火柴,現在的美國人家哪裏能輕易找到火柴?隻能叫妮可兒到隔壁荷蘭老頭克萊倫家去借。妮可兒回來了,借來的火柴放在一個圓紙筒裏,每根火柴比筷子還長還粗。江濤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笨拙的美國火柴,問妮可兒怎麽點?妮可兒說: “ 在屁股上劃一劃就是。 ”

見江濤還要往漆黑的草地上去,妮可兒說: “ 克萊倫說了,今天幾個老墨園丁花了一個半小時,已用花生漿拌了半桶毒藥,塞了八個洞,你現在什麽也不用動,他們下周三割草的時候會來撿死老鼠的。 ”

“ 為什麽不早說? ”

“ 我也是剛去了他家才知道。 ” 妮可兒炒著菜鍋說。

“ 是不是大炮那一帶? ”

“ 我想那一帶也有。 ” 妮可兒不假思索地說。

江濤還不死心,把戰場移到三棵歪脖子槐樹下。三棵老槐樹蓋蓬蓬,屏蔽著半個籃球場大小的草地。落葉繽紛的季節,黃綠相間的草坪上,有野兔和鬆鼠在那裏覓食。丫丫從她自個兒書房的落地窗看到了,就會對江濤說: “ 老爸,怪不得小草長不大,都是被野兔和鬆鼠吃的呢! ”

江濤很快瞅見兩撥新土,拂開去,掏出兩個大洞,逐一按上 “ 掐腰打 ” (仔細看過英文名才知叫 “ Easy set Gopher Traps ” ),用電線連到粗壯的樹幹上,綁好。

前後不出十來分鍾,當江濤仔細檢查兩個 “ 掐腰打 ” 是否牢靠,正要離開時,吃驚地發現其中一個暢開的洞口已被一泡全新的泥土神出鬼沒地填塞, “ 掐腰打 ” 也自然被土粒塞滿。廠長穀大勇曾對江濤說過,美國的田鼠特別聰明,你要掏開洞口,它會很快地給你堵上。莫非就在江濤背轉身在樹幹上係電線的當兒,就有黃鼠溜出洞口,頭足並用,手舞足蹈,堅壁清野,遮掩它的家門?但 “ 掐腰打 ” 怎麽就失效了呢,黃鼠又是從哪兒安全回轉到它的洞穴坑道、十裏長街的呢?

江濤百思不得其解。晚餐桌上,妮可兒笑著對脫了泥鞋跨進廚間的江濤說: “ 打鼠英雄回來了? ” 丫丫用筷子敲她老爸正要撮菜的手哇哇亂叫: “ 啊,老鼠手,快去洗,老爸 —— ”

江濤笑意盈盈地對眼前的妻女說: “ 不去抓老鼠,草地還不去了。 想想看,你們多久沒去草地了?草全綠了。 ”

妮可兒就說: “ 也是的嗬,不抓老鼠不去草地,有了老鼠才去草地……你就快吃飯吧。 ” 丫丫說: “ 老爸很久不運動了,抓老鼠就是很好的運動,嘻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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