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妮可兒這兩天剛剛做過護膚美容,修長、白皙的頸脖上係了條歪歪的綢巾,一片鵝黃,光彩照人。見江濤帶著點火走過來,鏡片後的目光灼灼逼人,就柔聲細語地對他說:“我們要真誠地反省一下,是不是對員工太苛嚴,太過火?”
江濤含了些情意盯著妮可兒看,想到清晨床苐間的歡樂和溫柔,緩過神,對她說:“維克多的年終紅包要給他,你沒給嗎?”用這句話堵了妮可兒的悲天憫人。
妮可兒說發紅包那天遠在聖地亞哥的猶太裔經理維克多沒來,紅包還在會計部壓著呢。
初涉商海,公司草創,妮可兒和江濤,一個是留學生剛畢業,一個是窮打工才上岸,沒人投資,如履薄冰,手頭自然扣得很緊;後來有了幾百萬美元的投資,帳麵上的數目是相當可觀了,但江濤卻在董事會上表態說要做“守財奴”,有錢當沒錢花,所以一直就是一幅吝嗇相。
江濤一直有兩種“理論”支撐著自己的精打細算:一,我們是新移民,是遲到者、後來者、創業者,要和白人平起平坐,不拚搏怎麽行,不克勤克儉怎麽行?二,從嚴治軍,從嚴治廠,從嚴治公司,嚴師出高徒,不要把員工的胃口吊得太高——吊得太高,運營成本高,拖垮公司,他們沒工做,豈不更慘?
江濤心平氣和地和妮可兒說:“不要見風就是雨。這邊當然要檢查我們有沒有太苛嚴,太過分,現在手頭不那麽緊了,是可以考慮給他們提高點待遇;那邊也要注意員工的欲望是無止境的,不能一味遷就……”
“是啊,是啊,給他們加工資不會說謝謝,每人每年給出五、六千元的醫療保險都無動於衷,這邊剛要調整一點醫療保險就哇哇叫了。” 妮可兒頗有同感地說。
妮可兒知道,眼前他的這位先生,外表看起來象德州佬、有產者、共和黨,而內心,卻和自己一樣,是個道道地地的悲天憫人、體恤民生的民主黨人,並且中國大陸來的、現在趕上末班車當老板的這批“知青”都一樣(以江濤的年齡,在中國大陸下過一年鄉,當過一年農民,應算“知青”裏的小字輩)。
江濤這就把傑森的人事檔案打開,翻一翻當時二十萬訂單的獎傭紀錄,這一翻不打緊,可把江濤和妮可兒看傻了:
現在這個進口中國大陸二十萬美元、十萬瓶胎盤素的訂單,早先是客戶自己打電話到公司的,妮可兒跟他們談過後,看客戶和FDA法規部經理傑森都有香港、廣東背景,就請他具體負責這個case。但是傑森並非公司的銷售經理或銷售員,不靠底薪加傭金吃飯,隻拿月薪,所以當時的記錄就有這麽一條:“該員工是公司月薪製員工,本無傭金,但為了鼓勵和獎賞該員工的工作積極性,特以個案核定以下付傭標準。”
付傭標準怎麽定?“十五萬以內拿1%,十五萬以上二十萬以內拿2%”
白紙黑字,細心過人的江濤留的是簽字原件:“怎麽給出3%?”江濤咄咄逼人、毫不客氣地問妮可兒。
妮可兒一邊把江濤的檔案拿過來簌簌簌地翻,一邊撲閃著秀氣的大眼睛,尷尬地說:“不對不對,還有提高傭金比例的其它文件吧?……我怎麽就給錯了呢?……還說獎勵不夠呢!” 妮可兒這就用內線電話call傑森過來。
江濤抓緊時間對妮可兒說:“將錯就錯,傭金比例3%不要變,但問題一定要說清楚!” 妮可兒順從地點點頭。
這就聽到傑森的敲門聲了。
2005年1月26日二稿於洛杉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