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逃避什麽
不是別人是自己
一個人在害怕什麽
不是寒冷是孤寂
1.
足球大概是大學裏玩家最多的運動了,每到下午,操場上就像螞蟻一樣密密麻麻鋪滿了人,在每塊狹小的場地上,大家紛紛操練著粗獷的英式打法,揮霍著每天都用不完的體力。
蕭十九就是在球場認識的阿偉。現在蕭十九雖然已經不是這個學校的人,但他還是經常
來這塊熟悉的操場踢球。今天他們踢球是與往日不同的,因為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老鷹杯
比賽。平時大家拿衣服或球擺兩個門,一邊湊幾個人就開踢。蕭十九在操場上說得最多
的一句話恐怕就是“哥們,加一個”然後被批準開始踢或者被否決又到另一處問 “哥們,
加一個”直到找到為止。有一些比較熟的人會知道蕭十九在球場上的外號叫德爾維奇奧,
不僅是因為他總是穿羅馬隊服,還因為他有和德爾維奇奧幾乎一樣長的臉,而最主要的
是他留了一頭和德爾維奇奧一樣糟糕的發型。粗略地講,發型可以分為四種,光頭,短
發,長發和長的頭發。說蕭十九的發型屬於第四種是沒有任何爭議的,因為那隻是長的
頭發而已,絕不能算長發。
蕭十九是作為阿偉班上的外援參戰的,反正不說大家也不知道。阿偉班上的幾個女生加
上阿偉叫來的小美算是主場的全部觀眾,在大學踢球想找啦啦隊通常是很難的,何況拉
拉隊的質量也很難達到增加動力的效果。但今天是不同的,有小美觀看的比賽阿偉有多
想表現那是不說自明的。
蕭十九也挺興奮,因為他很久沒踢比賽了。可是沒想到的是想踢一場比賽也要付出這麽
大的代價。每一個在大學踢過球的人相信都會因為爭場地的事覺得鬧心。而這次,是一
群校外的人。阿偉是隊長,他是一向主張以和為貴的。
阿偉道:“哥們,這塊場地我們預訂了,我們這是學校的正式比賽。”
“我們也是比賽,我們先來的,誰先來誰先踢!”社會青年甲盛氣淩人,仿佛校外的人就
比校內的人高一等。
阿偉道:“大家別傷了和氣,這樣吧,你們先讓一下,我們踢完你們再踢。”
“我們都熱過身了,”青年不顧阿偉說什麽,轉身對他們那一群人說,“別管他們,來了不
踢幹嘛?開始踢!”
“不行!”阿偉覺得自己身為隊長,踢不上大家都會覺得很窩囊,“你們校外的本來就沒資
格在這裏踢!”
“媽的我給你麵子跟你好好說兩句,你不就一學生麽,你想不想在這裏混了?”
“想不想混你能把我怎麽樣啊?”阿偉這時候也急了,他心裏並不想把事情搞大,一旦打
起群架將不好收場。
“我樂尼瑪,你過來,有種你過來!”社會青年甲在叫號,他自己並沒有動,也許是想以
不變應萬變。
其實很多時候打架都是因為雙方的火氣被撩撥起來從而不可控製造成的。就像一對男女
在床上翻滾撫摸半小時想不做點什麽是不現實的一樣。所以如果你不希望這樣的事發
生,就不要撩撥對方的情緒。阿偉以及他的同學的情緒此刻已經被撩撥到極點,人被激
怒時一般是難以控製的,每個人都在心底罵了一聲“媽的,搞了”然後蓄勢待發等待阿偉
吹起第一聲號角。他果然過去了,而且迅速抓住社會青年甲的頭發,拚命往下壓,在大
家都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把那個社會青年撂倒在地上,然後拚命踢。
蕭十九繼續道:“媽的看是學生就敢欺負是不是?我不是學生,要玩我陪你們玩!”
一幫人果然被鎮住了,蕭十九知道,群架隻是虛張聲勢,真正想惹事的沒幾個人。所以
必須先發製人,必須有氣勢,必須快而狠。
“有種你在這等著,”那青年站起來,心中感覺失望至極,這幫狗囊飯帶沒一個敢出頭
的,想想自己單挑又沒有勝算,罵罵咧咧不失威嚴地走了。
阿偉失望道:“媽的,好好一場球被他們搞黃了,算了,十九,改天再踢吧。”
阿偉心裏想踢,但他擔心那小子再找人來報複。前幾天剛發生一起在球場打架被學校處
分的事情,所以還是注意點。蕭十九也沒說什麽,以他的判斷,他知道那群人不會回
來,否則他也不敢出手了。他知道那些人都是有工作的人,而有工作的人通常就不是亡
命之徒,也就不可怕了。小流氓根本就不可怕,可怕的是黑社會,因為他們太專業。而
以蕭十九目前的處境,顯然他比那些有老婆孩子的人更有亡命的資本。
蕭十九有多冷靜?隻有他自己知道。蕭十九有多不冷靜?也隻有他自己知道。
蕭十九曾經不止一次的忠告自己,不要再惹事,但惹不惹事有時不是他自己能決定的。
如果他不出手,一場群架不可避免。如果打起群架,無論吃虧占便宜,學校知道了,最
終受損的還是阿偉他們。而製服一幫要打群架的人往往比製服一個要拚命的人來得容
易,今天就是這種情況,所以他選擇先發製人,因為等局麵混亂了在出手就沒有意義
了。此刻蕭十九感覺有點沉重,有一種想喝酒的衝動。
有詩雲:
少年沒有打過架
隻愛踢球
隻愛踢球
為了踢球去報仇
而今打架已無趣
欲說還休
欲說還休
卻道我還想踢球
2.
小美提議到蕭十九那裏去做飯。
如果說蕭十九的生活已鄰近小康水平了,那是因為他的鄰居家已經過上了小康生活。他
的住處已經大有改善,有了床,有空調,有寬帶,廚具也一應俱全,隻是這些廚具他從
來沒用過。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活物,一條狗,蕭十九給它起名叫帥哥。
“我負責做飯,菜就你們倆搞定了。”蕭十九對阿偉和小美說。蕭十九把米放在電飯鍋裏
加上水就想走。
阿偉道:“那我露一手西紅柿炒蛋吧。”
蕭十九道:“其實我也有一個拿手菜。”
小美道:“什麽菜?”
蕭十九道:“拍黃瓜!”
小美怕他倆想偷懶,於是命令蕭十九拖地,阿偉洗菜。
“那你幹什麽?”兩個人異口同聲問小美。
小美道:“我先陪帥哥玩一會,有意見嗎?”
“很大!”兩個人像事先約好一樣又保持一致。
小美道:“那我給它洗澡吧。”
蕭十九用了五分鍾拖完了房間和客廳,還有洗手間。
阿偉用了六分鍾洗完了菜,還倒了趟垃圾。
小美拿這兩個懶人沒辦法。於是再次發動命令:“阿偉,你去把地再拖一遍,蕭十九,你
把菜再洗一遍。”
這次阿偉用了三分鍾拖了一遍地,還洗了一次拖布,蕭十九用了四分鍾洗了一遍菜,還
出去買了袋味精。
小美道:“好了,我開始做菜,我買了一幅畫你們掛起來吧。看你家牆上,一件像樣的東
西都沒有。”
蕭十九道:“不是吧,牆上都沒地方了,球星海報都貼滿了。”
小美道:“那就摘下來一張。”
蕭十九道:“非摘不可?”
小美道:“是啊。要不然我的畫掛哪裏?”
蕭十九無奈道:“那就摘馬爾蒂尼那張吧。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阿偉馬上反對:“不行,馬爾蒂尼是我偶像,摘托蒂那張。”
蕭十九道:“那也不行,托蒂是我偶像。”
阿偉道:“那怎搞?”
蕭十九道:“我有辦法了,把這幅畫釘在托蒂那張上麵,不過這樣就快到天花板了。”
阿偉道:“就這麽辦吧。”
“誰去?”蕭十九和阿偉問小美。
小美懶得管他們:“你們自己決定吧。”
蕭十九道:“好吧,那咱們賭一把。”
蕭十九拿出兩根火柴,給阿偉講規則:“兩根火柴,一根長,一根短,我拿在手裏,你先
抽,抽到長的贏,抽到短的就去釘畫。一次定勝負,不能耍賴。公平吧?”
阿偉道:“好。來吧。”
結果出來了,阿偉抽到短的。
阿偉心有不甘:“你小子作弊了吧?”
蕭十九得意道:“開玩笑,絕對沒有。”
小美在廚房,遠遠問道:“誰贏了?”
阿偉無奈道:“我抽到短的!”
蕭十九道:“阿偉的比較短!”
“滾!”阿偉聽出來弦外之音,頓覺自己吃虧了。但無奈拿起錘子去釘畫。蕭十九進屋去
上網了。
阿偉拿著畫,站在椅子上,開始釘畫,他衝屋裏蕭十九喊道:“蕭十九,過來幫下忙,幫
我舉一下畫,我來釘釘子。”
蕭十九懶得動,隨便答應一句:“你一個人搞定,你肯定行。”
阿偉再次問道:“你舉不舉?”
“不舉,就是不舉。”蕭十九回帖回到一半根本沒理會他。
這次阿偉得意了:“哈哈,蕭十九不舉!蕭十九不舉啦!”
飯終於做好了。看起來滿豐盛的樣子,清整鯽魚,糖醋排骨,酸辣湯,西紅柿炒蛋,還
有排黃瓜。屋裏充滿了溫馨的氣氛。
天下會有人不喜歡這種溫馨的氣氛嗎?
3.
蕭十九正在講課,手機響了。
“喂,林風啊,什麽事?”蕭十九接起了電話。
“沒什麽,隻是鬱悶。晚上出來喝酒吧。”
“你受啥打擊了?好吧,九點鍾下課之後我過去。哪裏?”
“三峽,我在那兒等你。”
當蕭十九來到三峽時,林風正一臉鬱悶的喝著悶酒。
蕭十九道:“怎麽了?”
林風道:“莫明其妙,我就是莫明其妙地鬱悶。”
蕭十九道:“愣,我以為多大事兒呢,原來隻是鬱悶啊。”
林風道:“最近寫東西一點感覺都沒有。”
蕭十九道:“原來是寫不出來東西鬧情緒啊?”
林風道:“不是寫不出來鬧情緒,而是我找不到寫作的激情。”
激情消失殆盡對於一個寫手來說豈非就是最殘酷的?林風正承受著這種殘酷,他找不到
曾經的熱愛和靈感了。
蕭十九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開口道:“你可是寫專欄的,到了時間就要交稿子,人家可
不管你有沒有靈感。妓女能等有了需要才接客麽?來人就得做,哪管有沒有高潮。”
林風道:“操你這比喻真夠氣人,你不能把我和妓女比吧?”
蕭十九道:“你是說我太抬舉你了?還是太侮辱妓女了?其實你們本質上確實一樣,都是
拿東西去賣,都不需要資本,不同的是他們用床你們用桌子,相同點呢,你們都很少有
高潮,而且名聲越壞賣的價錢也就越貴。這簡直他媽太像了。”
林風本來想和蕭十九嚴肅地談談,但他再次意識到他錯了。
林風搖頭道:“好,我沒話說。”
但蕭十九並不在意,他繼續說:“其實你的問題很簡單,想不想聽聽我的高見?”
林告訴自己不要對他的高見報有任何期望,但他還是想聽聽。“你說吧。”
蕭十九道:“很簡單,你隻是需要發泄。不發泄的男人會變得煩躁,不發泄的女人會變得
憔悴。”
林風道:“你總是整一些歪理論,我是沒發泄,排泄的倒不少。”
蕭十九道:“你既然已經在這兒讀研了,為什麽不找個馬子?這對你來說並非難事。”
林風道:“我沒你想得那麽輕鬆,何況我不想找。”
蕭十九道:“不用買單就有穩定的性生活,有什麽不好呢?”
林風道:“我不是那麽隨便的人。”
蕭十九道:“你的意思就是我很隨便了?”
林風道:“不是。但是你做的事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做。”
蕭十九道:“別動不動就提永遠,其實我的方式很科學的,你要不要試試?”
林風道:“有些事情我是不會做的。那也許能帶來身體上的滿足,卻不能帶來心理上的安
慰。可能會讓人更空虛。”
蕭十九道:“這就看你怎麽想了,正確的想法是身體的滿足靠別人,心理的安慰靠自己。
有些人卻恰恰相反。”
林風道:“你別和我瞎扯了,這種事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
蕭十九道:“這麽說你是個正直的人?”
林風道:“至少比你正直。”
午夜的燈光拉長了林的身影,他沒看出自己的身影和往常有什麽不同,但他知道,自己
不再是處男了。不管那個女的是不是真的處女,他卻毫無疑問不再是處男。從處女變成
非處女通常能掙幾百塊,甚至幾千幾萬,但林丟掉處男身的同時又損失了五百元,這樣
的損失算不算慘重呢?但至少丟掉處男身卻成了男人,林不知道應該痛恨蕭十九還是該
感激他。
林接過蕭十九遞過來的煙,點著,猛吸一口。他感覺肚子裏的酒精在翻滾,然後開始侵
略他的大腦。
永遠不要說永遠,永遠不要說不可能。
4.
林風本來想辭去專欄作家的職務,但他最終沒有這麽做。因為寫就能拿到稿費,而錢並
不是壞東西。最重要的是他不再鬱悶了,他發現沒有激情一樣可以寫,既然是妓女,又
何必追求高潮呢?有很多事情關鍵在於你怎麽想。
林風再次找到蕭十九時,似乎昨晚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林風道:“你要幫我一個忙。我想拍個DV,想找你演。”
蕭十九道:“你怎麽會有這麽愚蠢的想法。”
林堅決地說道:“你別管,你必須做,算是幫我忙。”
蕭十九道:“問題是我幫不了你。第一,我沒演過,沒經驗。我就小學時候演過一次小
品,還是啞劇。第二,時間也有衝突,我還要上課,時間不一定能抽得開。第三,演出
來效果不好豈不是對你更大的傷害?所以,你最好還是找別人。”
蕭十九總是瞬間就能找到好幾個理由來對付你。這次也不例外。
林風道:“你的氣質正是我要找的。”
蕭十九道:“我的氣質?我他媽還有氣質嗎?我落魄的時候被人當成民工,後來穿得油頭
粉麵一點人家都說我像開網吧的,現在估計比較多元化了,像個民工起家的網吧老板。”
林風道:“你別總和我開玩笑,這次我是認真的,演員選不好我就不打算拍了。”
蕭十九道:“你真以為你是王家衛啊?搞得這麽專業。”
林風道:“實話跟你說吧,要找另一張你這樣的苦瓜臉並不是易事,何況是像你這麽長的
苦瓜臉。”
蕭十九道:“媽的。”
林風道:“你同意了?”
蕭十九道:“我不想廢話了,總之這件事還是不行。”
林決定拿出殺手鐧,他使出了最後一招。
“我說完下麵的話,你一定會幫我。”
蕭十九道:“是不是真的?”
林風道:“我決定退學,有個搞詩歌的朋友說有合適的項目一起創業。所以我的學生生涯
馬上結束了,這次DV算是最後的留念。你肯不肯幫這個忙?”
蕭十九沒話說了。“好吧,輸給你了。女主角是誰?漂不漂亮?”
林風道:“當然漂亮,小美。”
蕭十九道:“我已經答應你了麽?”
林風道:“是的。”
蕭十九道:“可不可以臨時變卦?”
林風道:“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