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陌生的人是件讓阿桑緊張頭疼的事情,老板很和氣,白白淨淨的圓臉戴著斯文的黑邊眼鏡,耐著性子笑眯眯地聽完阿桑結結巴巴的自我介紹。其實阿桑的英語不差,但麵對上級一張口語言中樞立刻休克,感覺像是單純的運動中樞在控製,不知所雲。算了,都是中國人就不為難自己人了,老板寬容地說起了有點怪異的中文“來了以後你打算做什麽?”。“做什麽,當然是做試驗了”,wrong answer,老板的額頭出現了黑線,怎麽是個沒有思路語言又不好的學生,“你對課題的想法”,話點明,麵試不就要考語言、了解思維能力和知識背景嗎。說清楚嘛,阿桑倒是不怯考試,臨來之前好好閱讀了相關的文章,對未來的課題有自己的設計,漂亮的幻燈清清楚楚地從背景到設想再到方法,那可是用寶貴的蜜月時間熬出來的。滔滔不絕地講完課題,阿桑嗓子眼一緊,沒話了,氣氛有點尷尬,空蕩蕩的辦公室不安的安靜。還好,至少這方麵還令人滿意,笑容再現的老板轉換了話題:你的生活安排好了嗎,需不需要幫助。“沒事沒事,都好了,租了每月1千多的房子,在五樓,離學校走路10分鍾,有空調###$$$,我不需要幫助”,最後一句阿桑一臉認真,特別加重了口氣。“你不需要告訴我這麽具體”,老板無奈,白白浪費五分鍾。誰想說那麽多,是你要問,阿桑知道自己一緊張會抓個話頭讓時間過去。你可以走了,有什麽事情找某某某就可以,如蒙大赦,阿桑的臉上來了個大大的笑臉,老板有點懷疑自己的社交能力,溫文爾雅和藹可親的美譽怎麽在這個學生身上沒有反饋,看來還須改進。
見了該見的頭頭腦腦,手裏捏著同事畫的地圖開始在學校的迷宮裏找路,學校注冊在這裏,係裏發錢在那裏,照相又在哪裏,阿桑有點暈,曲徑通幽,可轉來轉還是找不到出口。保安忍不住了,在排除阿桑的可疑身份後,帶著她兜兜轉轉地走出困境,有困難找警察,阿桑想起很久以前的大廣告,再次證明還是有道理的。“你是單身,所以要就XX稅”,“不、不,我結婚了,結婚一個月,這是證明”阿桑有點跳腳,什麽嗎還沒拿到錢呢,就要給你們做貢獻,已婚人士幹嗎要白繳稅。公務員注視的眼光有點怪,“可你的表格裏填的未婚”,“對呀,填表的時候是沒結婚,填完結的”。新婚就跑出來,不知道這些留學生搞什麽,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感覺。阿桑的心被紮得縮了縮,送別時紅紅的眼睛,你以為我樂意,這是國情,眼光交鋒,一個不屑不解一個不服心虛。
眯著眼睛看看屋外白晃晃的陽光,享受著屋內空調的絲絲涼爽,阿桑靜靜地坐在熟悉的試驗台前,擦拭光潔的台麵,排列整齊的瓶瓶罐罐,有種久違的感覺,未來的一年要和它們作伴了。革命的宏圖是偉大的美好的,革命的道路是漫長的曲折的,所以同誌尚需努力,每每遇到瓶頸,阿桑學會給自己打氣。路漫漫其修遠兮,吾上下而求索,為了解決問題阿桑在不同樓層的實驗室之間上躥下跳。試驗導師是個徐娘半老的女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慷慨地請阿桑吃了次漢堡包,不錯,老師請學生呢,好感頓升。不過卻被同事後來嘲笑很久,你可真容易被收買,人家的錢比你多多了,一個漢堡還好意思請。什麽嘛,人家也沒義務請呀,不過後來阿桑發現不是義務而是必要。她是個奇怪的老師,困惑地看著她興奮地指著膠片上的陰影說恭喜你有陽性的結果,阿桑麵紅耳赤,對不起那是bubble;難過地看她指著片角的條帶說這不是有變化,阿桑有種一頭撞地的衝動,目的條帶在片頭,位置差的是不是有點遠。雖然group meeting的時候她還是常常帶點心,可阿桑越來越咽不下去了。“找找找,怎麽每次meeting之後就見你一頭紮在冰箱裏找東西”,同實驗室的小哥終於忍不住陰陽怪氣地開口。廢話,急得頭頂冒煙,一肚子窩火,還不許在冰箱裏涼快涼快,居然還說風涼話,阿桑回頭:又不是翻你家冰箱。小哥看看阿桑有些泛紅的眼睛愣了愣,一句玩笑話嗎怎麽這麽較真,歎口氣,“其實試驗就是這樣的,10次有8次不成功,還有1次是可疑,能有1次好的就不錯了,大家都這樣,你別急慢慢做吧”慢慢做,阿桑想到在家走麥城的經曆,他們哀其不爭的沉痛表情,還有千叮嚀萬囑咐地一定要珍惜機會要爭氣,埋頭奮力再找。小哥有點急了,“與其在這裏和冰箱過不去還不如好好分析結果,看看文獻,再多問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