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故事-4

憑心而論，小哥的話不錯，人也是個挺不錯的人，做事刻苦努力，思維活躍，而且對人熱情，在技術方麵給過阿桑不少指點和幫助。阿桑最羨慕他有一個很出色的導師，在所從事領域頗具盛名，發表文章無數。第一次被小哥引薦阿桑覺得有點膽怯，那可是領域中的名人，不知道會是如何的高不可攀。怎麽這樣，從一大堆書本裏抬起的頭左看右看都不像個名人，戴著厚厚鏡片的眼睛好像不太聚光，咧嘴一笑更讓阿桑想起中學的語文老師，不過也虧得這樣才好，太正兒八經會讓阿桑扭頭就跑。有些不好意思地拿出自己的結果，小心翼翼地講了自己的想法，阿桑有點後悔班門弄斧的莽撞。“弄斧就要班門”，小哥的話。老師一言不發聽得很認真，眯著的眼睛開始泛光，等阿桑話音一落就從一摞摞文獻中抽出幾篇遞給阿桑，“我知道你們的方向，這幾篇是最新的相關文獻你可以看看，我覺得你可以考慮1，2，3，4，5……”。醍醐灌頂大概就是這個感覺，阿桑感歎，本想多說幾句客氣話，老師已經埋頭繼續自己的事情。“那以後我有問題可不可以隨時來請教”，快活的阿桑充滿期待，“當然，隨時歡迎”，隻是阿桑不知道，在邁進這個門檻的那一刻，她也邁入了人際的迷局。

有了指點和幫助阿桑更努力了，深夜的實驗室寥寥數人，都是沒有家的留學生，在這裏享受著空調，幹幹活上上網，悶了還可以三倆紮堆聊聊天，來點宵夜，沒人會想在12點之前回到鴿子籠一樣的住處，那隻是個睡覺的地方。阿桑剛來的時候有過一次10點回去的經曆，輾轉反側在硬邦邦的床上，數羊數到1萬隻，最後哭累了，睡著了。小哥也是晚歸一族，一到10點多就開始躲到一邊給家中留守的媳婦打甜蜜電話，回來後一臉幸福的模樣常常惹來一頓譏笑，“還美呢，也不怕後院起火”。“怎麽可能，我老婆”。阿桑也給家裏打電話，開始興高采烈地講今天拿到哪些結果了，同事和老板講了什麽笑話，說著說著就會風雲變色， “我想你”，一句哽咽，淚如雨下，電話那頭也沉默了。“別哭、別哭，就半年，半年後我去看你”，“你一定要來”“來，肯定來”，看到阿桑紅腫的眼睛，得，不猜也知道剛剛掛了電話，老夫老妻和新婚燕爾就是不一樣呀。“喂，看看你今天的結果，掃到這篇文章你看看”，小哥從來不勸阿桑，這種事除了轉移注意力，沒人能幫得了。留學，孤獨是代價，家是溫暖，卻那麽遙不可及，任憑思念的細線在心裏勒出一道道痕跡，然後刻意忽視。阿桑覺得要忽略好難，夜晚很靜，天上亮晶晶的星星和明晃晃的月亮仿佛大寫了靜夜思幾個字，昏黃的路燈投下黑色的影子，一路伴隨著自己的腳步聲，怎麽看都是形單影隻。這樣，阿桑有點沮喪，耳朵上狠狠地掛著耳機，走路頭也不抬，隻想著快快，然後把疲憊的身體扔到床上，睡覺。

留學也有快樂的時候，和朋友們周末購物、看電影、吃飯，或者偶爾北上尋歡，其實也就是坐車跑到海的北邊城市，比較熱鬧，吃的東西又多又便宜，特別有一家相當地道的川味餐館，讓阿桑每每垂涎欲滴。“阿桑少吃點，看你都胖成球了”，“那多虧，一頓飯好幾十塊呢”，阿桑埋頭苦幹頭也不抬。從小阿桑就愛吃零食，在家那會兒剛放下筷子就開始抓瓜子點心，到了這裏吃更成了阿桑心慌時的救命稻草。半夜回來，隨手從路邊的小攤上抓來包東西，邊走邊吃，注意力在吃的上麵路好像會變短；睡不著覺了，溜到24小時店，甜甜的冰激淩壓下心中的煩躁，胃裏有實實在在的血液充盈，腦子就會變得遲鈍和麻木。不過阿桑也擔心過體重，看朋友們穿著入時，自己隻能套在寬寬大大的T恤衫裏，失落不是沒有的。可阿桑控製不了自己，一度瘋狂到每天晚上跑去買點心，一口氣吃掉一整條土司麵包，讓自己吃到惡心得吐。為什麽，怎麽這麽沒出息，阿桑吐完就開始後悔的直抓頭，她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常常湧現的惶恐、不期而至的憂鬱像魔鬼一樣緊緊地抓住她，隻有食物，才能帶給她短暫溫暖安全的感覺。幸虧阿桑有個連淺表性胃炎都沒有鋼筋鐵胃，才能招架她反反複複的折騰。瘋狂迷戀食物的後果阿桑知道自己有了厭食症，工作的壓力和對家的思念需要宣泄的出口，她在不經意間選擇了愚蠢的方式。“阿桑，睡不著了就聽英語，看paper，很催眠的”，“不管用的”，阿桑更加沮喪。最後一招，阿桑被朋友們拉著去爬山。每天顛來跑去幹完活了還要爬山，阿桑覺得朋友有點神經亢奮，“總比看你胖死強”，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