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我在日本有名的北寒之地“北海道”留學,經曆了有生以來雪最大最寒冷的冬季。來日本之前曾在長春最冷的四個半月學習日語,想著經曆過同樣緯度的天寒地凍,北海道的冷會在預料之中,況且醫學會給我們這批留學生租有被褥,所以走的時候並沒有特意為自己準備過冬的裝備。11月開始不久我就深刻嚐到了大意的後果,冷,無孔不入的冷,伴隨著無休止的落雪讓自己好像時刻都在冰點之下。紛紛揚揚的大雪積落在房屋街道和山頭樹梢,一場又一場似乎沒有停止的時候,不經意間就會掩埋了半個房子,直到第二年的3月末劄幌還是個白色的世界。漫天的大雪和夜晚刻骨的寒冷在我的頭腦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大雪一覆蓋道路劄幌人就放棄了徒勞的清掃,半尺厚的積雪被人們踩後第二天成了冰麵,過兩天又是一場雪,重複著覆蓋和凍結的過程。病院大樓裏的熱氣在推開大門的瞬間消失無蹤,一陣冷風夾雜著飛雪撲麵而來,一個哆嗦,肌肉毛孔全部收縮成戒備狀態,從頭到腳每一根汗毛馬上立正,如果可以真想把脖子也縮到肚子裏。可能是下班的時候肚子空空,總是覺滑雪服太寬大,擋不住風往裏邊直灌,手緊緊地插在衣兜裏順帶著試圖把衣服裹得更緊些。雙肩包此時很有作用,有力地保護著背部一點的餘溫。積雪踩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如果沒有暗藏的冰麵時不時讓腳下一滑,倒還真有點情調。不過一來沒有多餘的熱量二來手插在衣兜裏要在雪地上保持平衡頗費力氣,所以隻有低頭邁著小碎步顛顛地往回趕。路麵上的積雪和暗藏的冰麵絲毫容不得大意,在結結實實摔過多次後終於知道自己不具備出眾的平衡力和快速反應力,真羨慕決少數能抬頭挺胸大步向前走的人,而我隻能不雅地一路顛著回家。
在日本住的房子是個三層9戶的小樓,開放的鐵樓梯早被冰雪覆蓋,上下之時絕對不能掉以輕心,最有力的保障就是緊緊抓住樓梯的扶手,當然前提一定要戴手套。這可是切膚之痛的教訓,情急之下一把抓在鐵欄杆上,手立刻被牢牢粘住,好在半天掙脫之後皮膚完整,就是一道白印子半天退不了。走廊也是開放的,把門暴露在背陰的寒風之中,越是著急進屋,凍得麻木的手越拿不住鑰匙,哆哆嗦嗦地半天打不開門。這個小樓在日本算作apartment,典型的木板結構,四麵牆隨便一敲都會嘣嘣作響,對著街道和樓梯各有一扇落地窗,占據了大半個牆麵,鬼子可真會省木材。雖然是雙層的玻璃,窗縫也被膠帶緊緊地封了起來,可還是擋不住涼氣滲透進來,室內同樣冷的像冰窖,不過好在至少沒有風。進屋的第一件事就是衝去把GAS爐打開,日本是個能源缺乏的地方,即使在如此寒冷的北海道,除了mansion會有暖氣供暖,一般住房都靠GAS爐取暖。GAS爐比窗機大點,通過管道連到屋外的GAS桶,讓人止不住擔心萬一管道密封不嚴外帶屋子通風不好可是自尋死路。3-5分鍾後機子開始轟鳴,顧不得GAS剛燃燒時的怪味,抱著冰冷的腳臉幾乎貼在爐上暖暖前心再轉身熱熱後背,人才能一點點恢複生氣。最怕是晚上,鋼絲床上隻有薄薄的一層海綿墊,被子也是單薄的一層,盡管GAS爐不停地運作,可也敵不過上下夾擊的寒冷,常常在半夜被凍醒,真佩服日本人還有睡地板的勇氣。可能在富裕國家留學的窮學生都比較能吃苦,將微薄的獎學金用在買新床墊和被褥上算奢侈的念頭,加上短期學習流動性大,所以我還是選擇了忍耐。許多在日留學過的人都有逛舊貨市場和撿垃圾的體驗,北海道的二手市場在秋末就已經結束,好在我比較走運,在挨凍了幾個月後旁邊鄰居家淘汰了一張半新的厚床墊,加上朋友同情地贈送了一床鴨絨被,終於可以睡個暖和覺了。不過日本是個以能吃苦能忍耐為榮的民族,常在大街上看見身著短款羽絨服搭配短裙通靴的時髦女孩,再低頭看看裹得像熊一樣卻依舊不停發抖的自己,又忍不出要發出“美麗真凍人”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