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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關村回顧 (二十八) – 中國近代物理學的先驅者-吳有訓先生(三)

(2008-03-02 13:18:38) 下一個

   吳有訓(正之)先生是我國最早一位聞名國際的物理學家,是中國近代物理學的先驅者。他在物理學研究方麵的卓越貢獻是:他用精湛的實驗技術,精辟的理論分析,無可爭議地證實了康普頓效應。他於1920年畢業於南京高等師範,1921年赴美國芝加哥大學隨康普頓教授(諾貝爾物理學獎金獲得者)從事物理學研究,1926年獲博士學位。正是在這段時間裏,他參與了康普頓教授領導下的X射線散射研究工作,取得了一係列成果,使他在國際物理學界一舉成名。AHCompton(康普頓)和SKAllison在其所著“X射線的理論及實驗”(1926年初版,1935年二版,1954年再版)一書中,對吳有訓教授的工作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全書有19處引用了吳有訓的工作.特別是吳有訓的一張被15種元素所散射的X射線光譜圖,康普頓把它和自己於1923年得到的石墨所散射的X射線光譜圖並列,作為當時證實其理論的主要依據.1958年美國麻省理工學院RDEvans教授在一篇曆述康普頓效應的發現與發展的論文(Handbuch derphysik Band XXXIV1958P218297)也列舉了吳有訓的工作,特別是上述極關鍵的15種不同元素的X射線散射光譜圖.難怪國內外一些物理教科書,將康普頓效應稱作康普頓-吳有訓效應,但吳老知道了以後,總是謙遜地斷然拒絕。康普頓十分讚賞這位來自大洋彼岸的學生,他常為這位年輕人的獨到見解和實驗才幹所驚異.1962年1月楊振寧教授從國外曾贈給吳老一冊他自己所寫的書,在扉頁上題詞說:“年前晤AHCompton教授,他問我師近況何如,並謂我師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學生.”當時康普頓已七十高齡。(注1)

 1928年他應聘來到清華,開始了長達17年的清華執教生涯。在這期間,他與葉企孫先生和其他教授密切合作,共同努力,在不長的時間內就使清華大學物理係和理學院在三十年代迅速成長為全國科學教育和學術研究的中心之一,使清華物理係人材輩出,蜚聲中外。在近十年期間裏,雖然從清華物理係畢業的學生總共不過五十餘人,但大部分人後來都成為中國物理學各領域研究中的棟梁之材,如我們今天所熟知的核物理學家王淦昌、錢三強,光學專家王大珩、龔祖同,固體物理學家陸學善、葛庭燧,力學專家林家翹、錢偉長,理論物理學家王竹溪、彭桓武,地球物理學家趙九章,電子學家陳芳允,海洋物理學家赫崇本等。吳有訓無論是作為物理係的教授、係主任,還是清華理學院院長,乃至後來的西南聯合大學理學院院長,他從未脫離過教學第一線,以他淵博的學識、循循善誘的方式和豐富的教學經驗,哺育了中國幾代物理學家,成為中國現代物理學教育史上的一代名師。

   1945年吳有訓出任母校中央大學校長,1948年當選為中央研究院院士,評議員以及中國物理學會理事長。1948年5月任上海交大校委會主任。1950年5月為中國科學院近代物理研究所首任所長,12月起任中國科學院副院長,兼數理化學部主任。從此開始,直到1977年逝世,吳有訓在中國科學院工作了27年。在這期間我有幸家父在春節期間數次到他家拜訪,他那音容笑貌和爽朗的笑聲深深印在我的腦海中,尤其是他和夫人王麗芬經常問起我當時的中學校長王一知的情況,其實我這個人對領導總是敬而遠之,而他們總以為我能告訴他們很多事。後來聽媽媽講似乎他們是兒女親家?總之吳有訓先生和藹可親、正直而富有正義感的長輩。下麵搜集有關吳有訓先生點滴之事:

   1948年5月,正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訪問的中央研究院院士吳有訓先生,一連接到幾封蔣介石從國內發來的加急電報,而且措辭一封比一封嚴厲,要求他盡快回國。迫於無奈,吳有訓隻好於10月打點行裝,匆忙登船返國。甫一到京,蔣介石就迫不及待讓他再度出任中央大學校長,而兩個月前,他已經在美辭去了中大校長之職,他曾十餘次堅辭中大校長之職,這次仍以健康為由,堅辭不就。一天,國民政府教育部長杭立武來到吳先生家中,取出一大堆銀元和金圓券放在桌上,著急地說,這些錢先解燃眉之急,如還不夠,還可再說;並特意補充道,蔣委員長非常掛念你的安危,找你找得好苦,讓你一定隨他飛抵台灣。走時留下了家中電話和住址,且反複叮囑吳,什麽時候想走就給他打個電話,他會立即辦理接運手續。中共地下黨偵悉這一情況後,急忙和吳接頭,並秘密轉移至上海,住址保密,且時常更換,並囑咐他深居簡出,不要接待任何可疑的來人。就這樣,在國共兩黨的炮火聲中,吳有訓度過了膽戰心驚的幾個月。一直到1949年5月 25日,他聽到消息說,上海被共產黨領導的軍隊占領。他像當時大多數的老百姓一樣,親率妻孥,走出家門,匯入到歡迎的人流。可就在當晚,他收聽國民黨中央電台時,聽到女播音員正字圓腔地播送著一則尋人啟事:“吳有訓先生,你在哪裏? 聽到廣播後請你馬上啟程赴廈門,那裏有人接你 …… ”這則尋人啟事一連播送了好幾遍,而且之後的每一天都能聽到這段播音,一直持續到廈門被攻破為止,而廈門被攻破的時間是1949年 10月 17日,也就是說,這則尋人啟事從夏到秋,一直播送了將近5個月,共146天。

   在文革十年動亂中,吳有訓個人作為著名科學家,因受到中央的保護,未受到衝擊。但作為一個真正的愛國者,看到中國的科學技術事業倍受摧殘,吳有訓憂憤不已。為維護科學真理,他曾不顧個人安危,對一些極“左”的錯誤言行進行過堅決的抵製和鬥爭。當時的科學院“革委會”曾應陳伯達等人的要求,組織對愛因斯坦及其相對論的所謂唯心主義傾向的批判,並召開科學家座談會,企圖發動一個新的反科學的批判運動。吳有訓在會上公開否定了那些批判文章的觀點,嚴正指出:如果文章發表出去,將極大地影響中國科學界的聲譽。在他和其他科學家的共同抵製下,這個批判運動沒能搞起來,避免了一場國際笑話。

   文革中葉企孫先生因“特務案”被捕入獄,更令他倍感傷心。出獄後,葉先生孑然一身,貧病交困,流落在北京海澱街頭。一單位職工因探望葉先生而受到“專政”,其親朋好友也因懼怕禍延自身,不敢與其接近。吳有訓知道後,偕夫人至海澱街頭等候,終於有一天在街角碰見。他緊緊握住老友的手,欲語淚先流,對視良久,他掏出一迭錢塞給葉,然後默默地離開了。1977年1月13日,葉企孫帶著敵我矛盾按人民內部矛盾處理這樣一個荒唐結論淒涼謝世。在追悼會上,中國科學院副院長吳有訓先生表現出了作為一個學人應有的良知,為了抗議悼詞的不公和追悼會的規格,他中途憤然退場。

   1964年10月16日15時,我國的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吳有訓當天晚上8點才從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新聞節目中得知這一消息,興奮與喜悅之餘,心中還有一星半點的苦澀與遺憾。他的恩師康普頓教授曾是美國核武器研製計劃中的高級顧問,他的眾多學生參與了中國的核武器研製工作,而他本人對中國原子彈的研製工作卻很少知情,失落之感,惟有自知!但他很快就釋然了,畢竟是由自己所教出的學生們為國家做出了重大貢獻。這些學生的名單可以拉出一長串來:錢三強、郭永懷、王淦昌、彭桓武、何澤慧、王大珩、朱光亞、鄧稼先、梅鎮嶽、鄭林生、金星南、 胡寧等等,他們都參與了研製工作,學生們圓了老師的強國夢。在陪同國家領導人一起親切接見參加研製第一顆原子彈的科技人員時,周恩來總理特地請吳有訓講話。他望著一張張熟悉的麵孔,竟脫口而出地說道:“同學們!” 但馬上意識到自己的稱呼不合時宜,趕緊改口為“同誌們”,而下麵的“同學們”此時已然發出了輕微的哄笑聲。周總理見狀立刻明白了個中奧妙,忙在一旁說:“吳先生,你不必改口,還是稱呼‘同學們’更好,這裏隻有你有資格使用這個稱呼,這是你的特權!”

 1977年11月29日,吳有訓還在家裏會見了老朋友、地質科學院院長黃汲清,兩人就中國的科學研究事業的恢複和發展等話題談了很久,最後還親自將黃先生送到大門口。這是吳有訓生平最後一次會見友人。第二天,他就在北京地安門東大街的家中去世,終年八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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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種菜得菜 回複 悄悄話 這樣的人,這樣的學者,敬佩!
老楊 回複 悄悄話 葉企孫先生的胸懷是多麽寬厚,多麽值得現代人學習啊!
可是,這樣單純的幾至透明的人,最容易被傷害.
現在,年過五旬.想起有人曾說,錢默存先生在有些場合,喜歡對人講寫過褒之詞,並善於掩飾自己的內心.其實,也無可厚非.時代使然,中國人嫉妒強者的心態使然.他爸錢基博倒是喜歡直言.不是被運動找上了嘛!
當然,能舍身取義者,給令人敬佩.如老兄文章中的吳有訓先生.這樣知恩圖報的人可惜不是很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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