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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關村回顧 (二十四) – 三位“L”姓氏的中國語言學大師(二)

(2008-01-11 19:23:02) 下一個

      第三位”L”姓的是呂叔湘先生,19041224日出生於江蘇省丹陽縣,
他可以說是家父的同鄉。丹陽和溧陽同屬蘇南,中間隔了個金壇。中國科學院
1955年的學部委員很多是江蘇籍的,如華羅庚的故鄉是
金壇,家父是溧陽人。
在中關村時我們和呂家有所往來,但不久他們搬到端王府後,我就再沒見過他。
我印象最深的是眾所周知的《現代漢語詞典》的前期主編和我國第一部語法詞
典《現代漢語八百詞》的主編
是呂叔湘先生,這是半個多世紀以來我國現代漢
語語法研究最有影響的詞典。他
長期從事漢語語法的研究,是近代漢語語法的
開創人之一,所著《中國文法要略》是迄今為止對漢語句法全麵進行語義分析
的唯一著作。主要著作有文言虛
 字》、中國人學英文》、語法修辭講
話》、漢語語法論文集》、漢語語法分析問題》、近代漢語指代詞》、
呂叔湘語文論集》
 等。1998年4月9日,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94歲。

 對老一輩的語言學家、社會科學家我接觸很少,了解不多,不能提供更
多的點滴逸事。好在另一位中關村人朋友正好彌補了我這方麵的缺欠,現摘錄
部分他對三位“
L”先生的回憶:

 先說陸誌韋先生。語言所從中關村搬到端王府後,我們家和陸先生又成
不遠的鄰居,見麵的機會比在中關村還多。我知道他很博學,對孩子也很和藹,
就常竄到他的辦公室或他家,他隻要有閑,總會和我聊聊天。我也常問他一些老
事。有一次,我看到一張
1949年毛澤東到北京的照片,在歡迎的人中,陸誌韋就
站在毛的旁邊。我就拿著照片問陸先生,當時毛主席和您說話了嗎?他看了看照
片說:“
說了。”我刨根問底,問說些什麽?陸先生說:“毛主席問我,你和司
徒雷登還有聯係嗎?我連忙說,沒有,沒有。毛主席大笑說,給他寫封信,老朋
友嘛。”
我問:哪您給司徒雷登寫信了嗎?”陸先生說:“你說呢?”止住話
,不再說了。我想他一定沒有寫,麻煩夠多的了,再寫信,能說清楚嗎?


       陸先生家東西特別多,亂七八糟無奇不有。有一天我到他家,恰好有一個
收古董的人在那裏,問陸先生有什麽他不要的東西。陸先生隨便從屋內提了幾件
我說不出是什麽的破爛,給收古董的人。那人看了半天,收下這些
破爛”,
了陸先生大約
1000,讓我大吃一驚。1000元,在那個時代可不得了,何況隻是
些破爛就值這麽多錢。


       我家是1971年從端王府搬到新源裏的。我們家在474單元1,陸先生家
人在同一單元的五樓,可陸先生已在
1970年底去世。“文化大革命中,陸誌韋
反動學術權威受到衝擊。1969年下放到河南省信陽專區息縣五七幹校
陸先生在幹校被分配看(
kan,平聲)廁所。一代大學者竟然如此受侮辱,那是什
麽世道呀!那為什麽他被分配看廁所呢?息縣是一個非常窮的地方,大糞都是好
東西,常有附近的農民到社科院幹校的廁所偷糞。陸先生那年
75歲了,原來和我
父親一起分配種菜,實在幹不了,就讓他守廁所了。他怎麽擋駕得了農民的糞叉
和糞勺呢?結果大糞依舊被偷,他的處境可想而知,不久就神智不清,生活不能
自理,隻好送回北京。我母親在端王府的院子裏見過他,寫信告訴我,說陸先生
太可憐了,簡直像是一個要飯的。同年四月,他夫人劉文瑞教授在北京病逝。11
月21日一代心理和語言大師病逝於北京端王府,終年76歲。當時我正好在北京,
知道他去世,我很難過,也很無奈。我曾到他的住所外站了很久,但屋內空無一
......。

 
 我父親有兩位恩師,一位是魏建功先生(曾任北大副校長),另一位就是
是羅常培先生。
1950年科學院組建語言所,羅先生就帶上了我父親到了語言所,
因此我父親對羅先生有特殊的感情。家父常帶我到羅先生家串門,而羅先生高雅
的舉止和富有磁力的談吐讓我終身不忘。但我知道羅先生心情一直不好,什麽原
因我不知道,我想不外是政治運動對他的衝擊。記得一次,家父帶我去他家(中
關村
14樓)。我看他家有一台收音機,樣子不一般,就過去看。羅先生打開收音
機讓我聽,他說,這台收音機是他從美國帶回來的。原來可以收短波,結果有人
說偷聽敵台,還說可以發報,硬是把收音機拿走,把什麽電子管給換了,結果現
在和普通收音機一樣。他問我,你說無線電收音機能發電報嗎?我說,沒聽說過
不知道。他一麵說一麵搖頭,一臉的無可奈何。


 我父親知道羅先生精神和身體都欠佳,就常去14樓看望他。有次他回來對
家人說,羅先生今天很高興,因為他的女兒上了
人民畫報的封麵。後來我到
語言所,真的看到羅先生女兒打網球的照片在
1956年某期人民畫報的封麵上。
那年年底,羅先生的兒子又結婚。那段日子,我看到他紅光滿麵,很少有那樣好
的精神。可是反右開始,他又陷入了苦惱的境地,身體也越來越壞。家父對我說,
羅先生真是難呀,看到自己的手下和學生被打成右派,又無力保護,心裏難受。
他的手發抖,但還非常仔細地整理稿子和書籍。羅先生在他的書籍上夾上條子
條子上寫著一些人的名字。他大概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要處理文件和書籍,準
備把他的藏書留給後人。
1958年年底,羅先生因病逝世,我父親當時在他的身
......。

 語言所從中關村搬到端王府,呂叔湘先生的家隨之搬到端王府夾道東
一個小胡同。那裏離他上班的地點也隻有五、六分鍾的樣子。而我們家
就住在語
言所的對麵,因此我經常看到呂先生上下班的身影。呂先生和別的
老學者不同,
他常與他的夫人肩並肩在外麵散步。見到熟人打個招呼,老兩
口繼續走路。當時
我最不喜歡的一門課就是語法,而呂先生是中國首屈一指
的語法專家,所以我最
拍碰到呂先生他突然問我一個語法的問題。在中關村
時,我一見到他,叫他一聲
呂伯伯,趕快溜走。還好,他也從來沒有問過我
語法的問題。

      到端王府後,和呂先生見麵的次數更多,語法課也早沒有了,所以我也不
怕他了。見到他們老兩口,我還主動走過去問個好,他們都很親切地向
我點點頭,
有時還聊上幾句。他寫過不少書,每出版一本都會送我父親一本。
有一次父親給
我一本再版的《中國人學英語》,說是呂先生送我的。我打開
一看果然有呂先生
的贈言:
XX翻閱 呂叔湘。當時學英語的書籍不多,這本書伴我有好幾年,文革時
不知被誰拿走,我到現在還覺得可惜。

      我工作以後,很少再見到呂先生。但常在報紙上看到他的消息,知道他很
忙,而且當了人大常委。
80年代初,我讀了巴金翻譯的王爾德的《快樂王子集》,
非常喜歡。我很想看看這本童話的英文版,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到哪裏去掏。突
然想到呂先生,他精通英文,也許他那裏會有。一次出差來北京,我去拜訪了呂
先生。他滿頭白發,但精神極佳。聊天時,我說很想看英文原版的《快樂王子集》
,不知到哪裏去找。他說:“我這裏也沒有,我想辦法給你借來。”還說:“王
爾德是唯美主義者,他的文章寫得很美,但你讀起來會感到深奧,沒關係慢慢看。
”沒過兩天,呂先生來電話,說他從朋友那裏借到了我想看的書,讓我過去拿。
我非常高興,我也隻是那麽一說,可呂先生很認真,幫我借到了。我到呂先生家
取書時,他開會去了,是他夫人把書給了我。我看了原版的《快樂王子集》中的
幾篇文章,得益匪淺。幾個月後我回北京還書,呂先生出差了,我又沒有見到
真沒有想到,那次我的拜訪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呂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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