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化
不知不覺，這個價值觀係列文章已經寫到第五篇。現在還不知道寫到哪裏結束，但由於這個題目一直在刺激大腦思考，所以有興趣繼續下去。
讀了嚴家祺先生的大作《如何看待“改革開放”三十年？》，有一點感想。嚴先生認為時事造英雄，在改革的浪潮之下，一定會出現一個或多個有膽略有魄力的大政治家，順應曆史潮流，使中國最後走出“王朝循環”怪圈。我看這是善良願望。因為，中國如果不經過一場類似中世紀文藝複興的思想劇變，就不具備一個任何政治家所賴以存在的價值基礎。其中包括社會的價值基礎和由此而來的人格價值基礎。在沒有價值基礎的土壤上，除了生長出政治強人或政治侏儒，不會有政治家。政治強人之所以不是政治家，因為他所做的一切以個人喜好為基礎，而不以民生的實際需要適時調整，並堅持到底。沒有共享價值，誰知道他喜好什麽？
本文談到的“隻認真實”，就是眾多的價值基礎或價值觀之一，可惜不是中國的共享價值。“隻認真實”的意思是，除了真實的東西，別的一概不認。隻有真實的物質，現象，信息等等值得相信和依賴，其餘所有虛偽，歪曲，假造的東西，都視為毒藥，立即抵製它，不讓它們形成市場。
一般來說，沒有人不喜歡真實。因為真是美的。假花再美，不會引起真花的那種衝擊視覺的美感。隻要價格合適，沒有人挑選假鑽石而放棄真鑽石。科學家的任何發現或創造，都必須建立在真實觀察和數據的基礎上。年輕的戀人們隻夢想真實愛情，不願意在感情上做遊戲。北京奧運開幕式的假唱女孩，隻有在被人們誤認為是真唱的時候，才覺得可愛。一旦被告知是假的，那個場麵再也沒有回味價值。
人們雖然喜愛真實，但是又在現實中虛與委蛇。這是一種很常見的現象，不論東方西方都有。中國人“為尊者隱”，在公眾場合隻說官樣語言，把虛假看作是和真實同等價值的概念，不加褒貶，不以為怪。這種現象其實西方也有。不過西方自從流傳了一個童話故事“國王的新衣”，公眾對虛假多了一些抵抗力。希望東方也流傳類似的故事，讓孩子們從小不愛假。但又擔心這一類故事通不過書報審查。容易通過的多半是帝王英雄們如何狡詐欺騙成大事的故事。
“隻認真實”或者認真的另一種解釋是不認假。拒絕虛假，對虛假零寬容，百分之零點零一都不接受。這是不是太古板太絕對了呢？不。以為少少帶一點假無所謂的人，其實犯了一個根本和致命的錯誤，這個錯誤讓他們不斷地吃苦頭，這一輩子吃苦頭，下麵的世世代代都吃苦頭。
為什麽這麽絕對？不是說容許“灰色地帶”嗎？現實中有灰色地帶確實不假，但是真實和虛假之間沒有灰色地帶，不是真的就是假的，不是假的就是真的。如果人們的確要想做成一件事，不是鬧著玩，那麽就不能摻半點假。一個軍事家在戰爭中隻要采用一個假情報，就輸掉整個戰役。一個企業家在產品中帶半點假，損失的不隻是一筆生意，可能是全部生意。一個國家，如果在憲法中摻一點假，比如“中華人民共和國是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這句話並不真實，工人階級尤其是農民工地位很低下，農民基本被排斥而不是被聯盟，社會主義實質上是原始資本主義，那麽這個國家不僅僅隻有一點假，而全部是假的！連憲法都可以堂而皇之地作假，還有什麽假不能去試？
俗話說“一顆老鼠屎壞一鍋湯”，說明不論湯有多鮮美，占多大成分，隻要被汙染一點點，就不再是好湯。三鹿奶粉裏隻摻了一點點三聚氰胺，全部就不再是奶粉，隻能當水泥原料。不僅如此，真假是勢不兩立的死對頭，隻有性質上的不同，沒有份量上的不同。對一點點假開一條門縫，所有的假都會一擁而入，真實將不再有立足之地。人的認知程序和所有高智能識別程序是一樣的，對真和假，隻有一道程序，接受或拒絕，沒有第三種選擇，不能含混。
難就難在，造假，歪曲，誇張，隱瞞這些東西，常常讓人嚐到一些小甜頭，受到一點短暫的實惠。出於貪欲和恐懼，許多人自覺不自覺地給假開後門。開始以為，隻開一點點不要緊，下不為例。但是到後來，被從魔瓶裏放出來的假魔，就不再受人控製，無所不在，為所欲為。中國之所以成為今天這樣一個造假大國，最初的漏縫在哪裏？
作為力量微弱的個人，也許一時不能夠改變大趨勢。但是當每一個人都從頭醒悟，意識到再也不能和假同生共存，而要拒絕虛假，隻認真實的時候，假的市場難道還會越來越大嗎？
2008-10-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