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誰在執政？
施化
中共十六屆四中全會剛剛結束。據媒體報道，全會的中心議題是討論如何加強黨的執政能力。許多觀察人士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在已經執政五十五年，黨的地位空前鞏固和強大的時候，突然提出這麽一個聽起來非常謙虛謹慎的議題？
可以看出，現將黨政軍權集於一身的胡錦濤，在推出這個議題之前，經過了深思熟慮。今年6月29日，他在黨史上首次提出黨的執政理論建設，並將其看作一項係統工程。內容包括：執政理念、執政基礎、執政方略、執政體製、執政方式、執政資源、執政環境。而這套看來相當繁瑣的執政理論，其實來源於鄧小平的一句曆史經驗總結：“我們過去發生的各種錯誤，固然與某些領導人的思想、作風有關，但是組織製度、工作製度方麵的問題更重要。這些方麵的製度好可以使壞人無法任意橫行，製度不好可以使好人無法充分做好事，甚至會走向反麵。”
鄧小平二十年前說過的這句話，在被實踐反複證明了無數次以後，終於開始被認真思考，雖然太晚，還是好事。
隻依賴領袖而不是製度來執政，是中共一貫的特色。製度缺失的弊端，也就是所謂的“走向反麵”究竟是什麽？簡單一句話，就是執政權力的流失。一個執政黨原本應該擁有的最終決定權，無形中不可預知地轉移到某些個人手中，黨隻剩下一個空殼。今天的中共，還真正地把政權掌握在自己手裏嗎？看起來好象是，但曆史在說，不是。
曆史用事實說話。從1949年10月共產黨接掌政權的第一天起，一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土地、四億五千萬人口的大國的生殺大權，就沒有在共產黨手裏掌握過。共產黨這個由千萬烈士的鮮血生命澆鑄而成的組織，隻不過當著曆史上最大的冤大頭，在為一個個的帝王、梟雄、老大做護符，做招牌，做墊背或替罪羊。
中共領袖常常用“亡黨”這個詞來給黨員敲警鍾。殊不知，共產黨是一個已經“亡”了不知有多久的黨。一個完全意義上的政黨，黨的最高權力應當掌握在每一個黨員手裏。黨員有權利要求黨的領袖毫無隱瞞地公開執掌權力的全過程，審理所有的細節，看看是不是符合自己宣誓加入時認同的綱領。如果發現有出入，黨員應該有權利在公開的場合裏發表見解，在透明的渠道中傳播見解，不應當由於這些見解與領袖的見解不同而受到迫害。最後，還應該擁有決定性的手段——選票，選擇回到全黨一致認同的黨綱上的領袖。一個一個地去詢問六千萬中共黨員吧，五十五年來，有幾個黨員擁有過這樣的權利？外人看不懂，隻對黨代大會上舉手如林的場麵嘖口稱讚，那倒也罷了，難道每一個黨員自己也不懂嗎？
老一輩的黨員，淋透政治風雨，早已經不知道自己和黨到底是什麽關係；新一代的黨員，喪失基本信仰，入黨不過是為了多一份謀生手段。他們根本都不關心黨的領導權，如今是執政黨，也就是國家的領導權掌握在誰手裏這個基本問題。不是有黨中央嗎？不是有各級黨委嗎？讓他們去執政吧。於是，誰有謀略，誰有手段，誰有資源，誰敢作敢為，誰就得到多一點的權力，誰就在“替”共產黨執政！這就是中國政治的全部事實！
他們的執政，是為共產黨嗎？是為黨所代表的民眾嗎？都不是。他們是為自己，為自己的權欲野心，為自己的家族和利益群體。隻要黨中央的政策一旦與他們自己的利益不符，他們可以很輕易地動用自己非正常擁有的資源——過度擴張的個人權利，否決這一政策。有的表現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將黨中央副主席或總書記一腳踢掉；有的表現為“陽奉陰違”、“虛與委蛇”，玩弄政治“智謀”，最後，讓中央為了“穩定”不得不妥協。
從表麵看來，這些人全部是黨的中堅、鐵杆的“保黨派”，有的還自稱是黨的創建人。因為黨就是他們的衣食父母，謀生之道，他們也把這個黨經營得滴水不漏。事實上，他們並不與黨同心同德，起碼在綱領和準則上，和共產黨所倡導的東西相去十萬八千裏。黨隻不過是他們得心應手的玩具，或用過就棄之的敝履。聽到過一個真實的故事：在東北某縣，有一個老黨員上書中央，批評該縣妓院（實際指色情娛樂場所）開得太多，有違黨的宗旨。這封上書最後被轉到該縣縣委書記手裏，結果可想而知。該位“縣太爺”十分不屑地說：“都什麽時候了，還這副老腦筋。”
至於太多太多的貪汙、濫權、枉法、徇私、擾民、菅命的共產黨大員們，隨便用哪一種尺度來衡量，都絲毫和共產黨掛不上鉤，也和現行的“以人為本”的胡溫新政對不上號。在這裏，普通人的智商不夠用了，他們要麽因為反對這些行為，將這些行為與共產黨劃上等號，極力去反對共產黨，結果根本觸及不到對手；要麽為了忠於自己的信仰，不讓共產黨“倒掉”，違心地容忍這些大員們胡作非為，或隨波逐流。不相信胡溫的高層核心內，沒有人看不清楚上述事實。問題在於，由於製度的缺失，“好人”完全無所作為，比如曆史上的彭德懷。
提高黨的執政能力，如果其真正的含義是從根本上去改造製度，我舉雙手讚成。不論使用東方的還是西方的民主，隻要是真正的民主就行。推翻一個黨或是改造一個黨，最終的目的都是要建立一個完善的製度，相對來說，改造的社會成本要更低一些。這個製度的根本點，在選擇各層領導人的時候，把權力交給製度中的每一個成員；在執政的過程中，讓不同的權力機構互相製約。
曆史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四中全會的政綱成敗與否，將決定胡溫的曆史地位。或者，製度改造成功，中國避免動亂崩潰，胡溫名留青史；或者，製度改造失敗，共產黨不可避免地“走向反麵”，留讓其他人來改造這個製度。沒有第三個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