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化
私有製是導向不平等、罪惡和黑暗的根源，這一定論已成為每一個以簡體漢語為母語的人的不用思考的思維定勢。這道理見諸於小學課本、大學教材、通俗讀物、文學作品和學術論文，家喻戶曉，人人皆知。 盡管這一定論的來源，馬克思主義的經濟理論，已經被事實衝刷得千瘡百孔，還真正從內心相信這個經濟理論的人也屈指可數，然而由此理論推導出來的結論的影響，卻仍然根深蒂固。由此可見，輿論導向，禁錮思想言論的控製作用十分巨大。不過事實常常是戳破龐大謊言氣球的麥稈。如果你通曉一門外語，不管是英語、法語、德語還是丹麥語，用這門外語和任何一個當地居民交談，他（她）都會談出和你截然相反的對私有製的看法，讓你覺得自己象一個外星人一樣荒唐。這說明，語言也可以象高牆那樣阻隔思想。
簡體漢語的思維定勢在告訴你，私有製的最大壞處，是鼓勵人的貪婪，從而形成對他人的剝削和壓迫。比如楊白勞、包身工的故事。你看，中國的貪官，在公有製的政策剛有一點鬆動的時候，就貪得像黑幽幽的無底洞。倘若真的實行了私有製，還不知怎樣貪呢。
真知和謬誤，差之毫厘，失之千裏。造成中國世界級巨貪的原因，並不是私有製，而恰好是缺乏徹底的私有製。理由在，一方麵是大量主權不明的產權的存在，象農村的土地權、國有銀行的貸款權等；一方麵是對應該擁有產權的人，如廣大土地使用者和土地居住者的徹底剝奪，使他們沒有任何資源來討還公正。那種不受監督製約的公有製（製約者必須是具有自主產權的眾多獨立個體），在實際操作當中，很自然地就會演化為產權真空，演化為官僚利益集團對無主產權、不明產權的來回掠奪瓜分。比如“圈地熱”。現在就讓我們拋開所有教條，具體分析一下在常識當中，私有製也就是產權個人所有製，給人類和社會帶來多少“弊端”：
私有製導致短視還是遠見？一般認為，私人的產權所有者短視，他們隻顧眼前利潤，缺乏長遠眼光。而公有製的產權所有者……寫到這裏筆下有點猶豫，我該拿什麽事實作根據呢？中國是目前世界上僅剩的幾個被稱為公有製的國家之一，其餘的象北朝鮮和古巴，都羞於被提起。中國的五年計劃算是有遠見了吧，可是隻有五年之遠。中國的總體目標每開一次全國大會就要修改一次。現在實行的宏觀調控正說明，太多利益集團已經把總目標拖向偏離。利益集團不是個體私有，而是權力私有。南美和非洲實行的私有製，也是同樣的不完全的私有製，是“壞資本主義”（楊小凱語），與本文所指的私有製不是一回事 。美國的科技產業沒有多少公有成分，但是它的發展方向引導世界。信息高科技和現在的生物高科技，曾幫助美國脫離經濟困境。在公有製實行的地方，環境汙染，資源短缺，土地貧瘠，人口素質下降，社會矛盾上升……而在世界多數實行完全私有製的國家，卻不常見。
私有製導致貪婪還是慷慨？私有製的“私”，就是自私、私心，怎麽會不貪婪呢？公有製都製造了這麽多貪官，私有製還用想象嗎？有一個很有趣的統計，具體數字記不清了。一個國際組織調查過，世界上個人慈善捐款捐得最多的國家，主要都是發達國家，也就是私有製比較徹底的國家。當然啦，他們有錢。但是現在中國這個半私有製國家的有錢人也不少，去問問中華慈善總會籌錢有多難。我理解，一，西方的有錢人不是這一代才開始有錢，私有製讓他們的財產延續了許多世代；二，他們對未來的財產走向很有信心，由於受完整法律保護，不僅僅是法律條文，而且是深深進入全社會每個人血液的產權意識的保護，他相信哪怕遭受意外的飛來橫禍，也不會一夜間傾家蕩產。聰明的貪官們都把財產轉移到國外，為什麽？那兒的私有製保障他的“財產”。逃到國外的貪官一轉眼就清廉，想貪也隻得“貪”自己的錢（除去搜刮來的部分）。
私有製導致混亂還是穩定？有產權的人和無產權的人，兩者的區別就好象紳士和痞子。前者從自己的長遠利益出發，會自發產生社會責任意識，維護現行秩序，要求文明，反對革命；後者反正沒有私有利益，“死豬不怕開水燙”，怎麽來錢快就怎麽來，最希望的就是打破現有秩序，找到可以鑽的空子。公有製的產權掌有者，微妙地介乎有產權和無產權者之間，一當他們發現權力將要失去，會不顧一切地想奪回來，破壞秩序。當年湖南的農民運動，是一個很典型的破壞秩序的範例。當初那些造反者的傳人，現在已經獲得個人利益了，所以最迫切要求穩定。須知，光是少部分人的穩定不是可靠的穩定。把主權不清的產權落實到個人、尤其是農民手裏，才可以得到永久的穩定。
私有製導致懶惰還是勤奮？這個問題上的爭論應該不多。國有企業的“大鍋飯”、“鐵飯碗”，由此而產生的低效率和浪費，早已經不是秘密。不管在世界哪個國家，政府的、公共的企業和機構，都是懶惰和低效的同義詞。道理很簡單，按照人的本性，隻有和自己利益有關的事情，才做的認真做的好。如果公司是國家的，從主管人開始就不願意盡心盡力。幹得再好也隻拿一份工資，何苦。這是人性“惡”嗎？也許。不過隻要稍稍調整一下製度，“惡”就是善。
私有製導致專製還是民主？這個題目太大了，不便展開。作為引玉之磚，還是說兩句。我認為，封建的皇權製度，並非徹底的私有製。皇權下皇族有權而臣民無權，是極少數人的私有代替了全體的私有。全民所有製，看來很徹底，但如果沒有民主監督機製，立刻變成皇權所有，金字塔頂端的大救星們主宰著全體臣民，新中國建立以來的每一個事實都在證明這一道理。那就建立民主製度啊，民主人士如是說。靠什麽來建立民主製度，靠呼籲上書？靠外來幹預？靠武裝暴動？都水中撈月，都沒有效用或者是反效用。隻要積極推進徹底的廣泛的私有製，讓占勞動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個體擁有獨立產權，民主要求就出現了。國家的角色就不得不開始轉變，從權利的分配者轉變為權利的協調人。民主的基礎是無數獨立的產權所有者。無產者不要求民主，隻要求造反奪權，這也是中國呼喊了百年民主，民主仍未誕生的主要原因。
最後，針對愛國人士的顧慮再補充一句。實行私有製，國家的大餅分成無數小塊，那不是生產力倒退，國力衰弱了嗎？經濟學家們早就發現，國家高度壟斷並不產生持續強大、有生命力的經濟。分散的經濟不會永遠分散，它們將根據市場規律，自然集中形成大餅。微軟的這塊大餅是美國政府指令下做出來的嗎？國家高度集中的權力幹預，永遠隻破壞經濟。你不去分，權力尋租者也要分，而且正在分。 私有製不可能沒有弊端，但是和公有製相比，弊端要少得多。起碼沒有貪官可以隨手在老百姓口袋裏掏錢的弊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