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是否改正六四結論的另一類思考
施化
有一天，一個病人向一位醫生述說自己病情：渾身乏力，沒有食欲，常常低燒，長期不適。經過了所有的常規檢查，都沒有發現重大異常。偶爾之中，這位醫生發現了病人的一顆病牙。當病牙拔掉以後，沒過多久，病人的全身症狀不治而愈。這是一個真實並且常見的病例。
六四就是一顆病牙。這個比喻有兩層含義，一是說，它不象癌症那樣是絕症，治療起來不至於傷筋動骨。二是說，雖不致命，但作為一個隱藏的病灶，後果堪虞。隻要病灶存在一天，由其引發的國家和民族的各種疑難雜症，都會使中國在邁向新世紀和現代化的路途上舉步維艱。但我相信，對六四重新評價，改正錯誤結論，拔除這個病牙，痛苦是有限的，而對中國的起死回生的療效，將令人難以置信。
中國目前是否有病，不同的角度可以有不同的結論。但隻要是一個頭腦清醒的人，就會毫不猶豫地承認，怎麽說現在都不是最強健的時候。我以為，半個世紀來中國當代史的興衰曲線上，隻有兩個峰值：一個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初期，一個是結束了文化大革命，撥亂反正的初期。那時候，可以用“心情舒暢，揚眉吐氣”八個字來形容的全國上下的民心和官心。其時的社會緊張力最大限度地鬆馳，社會創造力最大限度地發揮，相對中華民族的國際地位也最為強大。中國現在處於興盛的高峰嗎？這個問題都不用解答。看看腐敗、治安、失業的現狀吧，問問一個普通的工人農民或知識分子吧，民心如鏡，他們知道得很清楚。也許有人說，中國現在有著曆史上最高的GDP。GDP可以來衡量一個國家或民族的實力嗎？翻開中國曆史，從秦漢到明清，導致一個朝代的覆滅的根本原因大都不是因為窮。原因是由於社會不公正，內在矛盾極度積壓。找到矛盾的起源，解開心結舒解壓力，才得長治久安。
為什麽說六四是進入二十一世紀來中華民族病體上一個潛在的病灶？
源於六四，中國喪失了最高權威。中國曆來就是一個依靠權威維持生命的國度。最高權威的建立，依靠的是最高領導人的人格、開明、誠信和正確決斷。鄧小平在對文革重新結論後建立的權威，由於對胡耀邦的不當處置，受到挑戰。到了六四，一夜間就被坦克徹底碾碎了。江澤民試圖在不加清理的廢墟上再建權威，其結果路人皆知。耗資菲糜的慶祝香港回歸和建國五十周年，除了破財，隻給人留下話柄。為了得到官僚階層和軍方的支持，他放手繁殖貪官，形成目前無可藥救的體製性腐敗；為了拉住周邊國家和國際資本，他一再出賣國家的領土和權益，有愧於祖先、同胞，包括受殘害的印尼華人。改善吏治，這一中國幾千年來的宿願，已徹底化為烏有。因為六四就象一架反良心測試儀，凡是對六四帶一點殘留良心的人才，都通不過測試，進入不了官場，或掌握不了實權。要掌權，就必須在六四問題上昧良心說謊。說謊的人何來誠信，沒有誠信的人又何來權威？
源於六四，中國中央政權創記錄地喪失自信和變得脆弱。對六四學生鎮壓行動的本身，就是政權極度喪失自信的過激反應。自此，他們高度緊張的神經沒有一天鬆馳過。自六四以後，中央政府對眾億下層民眾，已再無信任可言，其恐懼遠過於驚弓之鳥。將法輪功練習者往死裏整，隻不過是這種恐懼的映照之一。“我們要相信群眾”這句領袖名言，現在說出來好象怎麽也不順嘴。一個執政黨，長期地把重點注意力放在有可能成為他的潛在敵人的個人、團體和國外勢力上，調動不知多少本可以轉化為社會生產力的人力財力，擴張保安情報係統，強化警察監獄。此種執政心態，如何使得國泰民安？
源於六四，中華民族的思想能力長久處於冬眠狀態。人的思想是所有社會進步的源泉，而有生命的思想的最低前提就是不設禁區。自從六四成為禁區以來，因噎廢食，凡是同六四述求有關的思想命題都被禁錮。何奈六四運動所涉及的命題之廣泛，都與中國的現代化息息相關。六四的主要述求就是政治體製改革，包括言論和新聞出版的自由。六四結論不改正，與政治體製改革有關的一切思想和討論都屬違禁。一個人長期不思想，將導致這個人智力的退化；一個民族長期不思想，離這個民族的衰亡難道還遠嗎？
源於六四，中華民族的價值觀日益淪落。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人們都觀察不出由於六四平暴成功，全國上下民心大振，激發出無窮的正義感和創造了極大的生產力這樣的事實。剛好相反，從那一夜開始，全民族的價值觀就被強行扭曲了。“為國分憂”，“為民請命”這一類傳統道德，被連根鏟除；“改革創新”，“振興中華”的現代理念，被掃蕩一空。與被機槍坦克鎮懾下的萬籟俱寂相應照的，卻是醉生夢死，及時行樂和放縱淫蕩的末世情懷。“公理正義”四個字，差不多徹底被從漢語詞典中刪除，"寡廉鮮恥"四個字，卻登堂入室之地取而代之。難怪當有人提出"以德治國"的時候，僅有的回應不過是人們暗下的竊笑。更有甚者，六四平暴自上而下地給全社會樹立了一個倫理參照值，這就是“權利大於真理”。你想講理嗎？對不起，我隻有子彈。從這個意義上講，六四不是平暴，而是倡暴！隻要一天“暴亂分子”的帽子不摘掉，六四的愛國青年所崇尚，又被大半個中國的民眾所認同的純真理想，就不可能傳揚光大。“哀莫大於心死”，如果民心已死，中華民族還有什麽希望呢？
源於六四，台灣回歸離我們越來越遠。有記憶的人都知道，自八十年代以後，台海兩岸的交流蒸蒸日上，隻要那時的經濟開放和政治開明繼續下去，統一指日可待。六四一聲槍響，嚇跑了二千萬台胞，台獨暗流順理成章地蔓延開來。六四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權利的歸屬，下了一個再清楚不過的注腳：這個政權是屬於“我們”的，這個“我們”就是“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老一輩不在了，政權屬誰？屬於可靠的“自己人”。一旦這個自己人下台了，不管誰上來執政，不管執政好壞與否，一律稱之為“亡黨亡國”。誰要質疑這一點，一律稱之為“顛覆國家罪”。台灣人現在有權更換自己的總統，四年一次，他們會來認同你這個隻認自己人的政權嗎？既然不能，有六四的先例，那就是動武。與台灣動武，勢必被迫選擇與美國動武。盡管這對中華民族有百害而無一利，但一旦啟動了，就不得不往這條死路走下去。其結果是什麽？台海大戰，中美大戰，中華文明將和自樹的敵人共毀。起因是什麽？隻不過是六四。
好了，不必再往下說了，說到此處已經“危言聳聽”。六四一天不改正，中國一天不強盛。說到底，我隻不過想請一位普通的牙醫，來做一個小小的手術，拔掉六四這顆病牙，以幸天下。
2001年6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