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人心者得天下”

 ——有感於薩達姆的結局

施化


這幾天轟動世界的新聞無過於薩達姆被生擒。當這位極其具有民族色彩的強人即將要要告別政治舞台的時候，各種各樣的聯想和議論是避免不了的。不知觸動了哪根神經，我的聯想竟然是一句中國的古話：“得人心者得天下。”這句話反過來就是薩氏的結局：“失人心者失天下。”

各國主要傳媒基本上都在重複這一個事實：當得知薩達姆被美國特種部隊抓獲的消息，幾乎大半個世界都同時額手稱慶。巴格達人用鞭炮般的槍聲，徹夜歡慶喜訊。世界各大國的領袖，哪怕是當初積極反戰的國家領袖，都以十分正麵的態度，表示寬慰和慶賀。很有趣的一個場麵是，在新聞發布會上，有幾個伊拉克籍的新聞記者，在消息確認的頭幾秒鍾，竟然忘記了身份和場合，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歡呼跳躍。也並非沒有對薩氏被捕如喪考妣或對他個人魅力讚揚有加的聲音出現，不過這類聲音就世界範圍而言，幾乎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

曆史並不總是一個可以被人任意打扮的小姑娘。在當人們還沒有防備的的時候，曆史會以迅雷不及淹耳之勢，摧垮一座似乎已經穩了上萬年的金字塔，從傳統上、觀念上、信條上、眼光上，把人們頭腦中積澱了幾代的沉渣，攪得個底朝天。上一次是蘇聯東歐巨變，這一次是伊拉克的變天。不是說，薩達姆是阿拉伯世界的民族英雄、反帝反霸的英勇鬥士嗎，怎麽一眨眼就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狼狽不堪地從那個非常近似老鼠洞的地窖裏被拖出來，送上審判台？不是說，反對美國霸權主義侵略戰爭是世界的主流，阿拉伯世界將會成為埋葬美帝的汪洋大海嗎，怎麽一轉眼，隻有聯合國秘書長安南出來說一句公道話，也不過是“不應處以死刑”？很多人會在疑惑中對自己說：“這不該是牆倒眾人推吧？”

原來，在多數中國人心目中形象巍偉高大的那個薩達姆，早已用自己的行動，在他本國人心中、在世界傳媒自由的國家人民心中，塑造成為暴君、惡棍和流氓。各國的人們反戰，也隻不過是在懲罰的方式上有不同意見而已。還是要感謝北京的中央電視台，順應曆史潮流，播放了一點薩達姆本來麵目的資料片段。雖然太晚，好過於無，起碼可以減輕一些自己隱瞞真相的負疚感——如果他們還知道世上有一種叫負疚感的東西的話。

本來，按照正常的邏輯，在一個國家被外族侵略的時候，哪怕是國土淪陷了，這個國家的國家領袖，曾經號召過他的人民誓死抵抗的最高統帥，多少也會得到老百姓的保護、起碼是善待吧，怎麽也不至於落到眾叛親離、孤家寡人的地步，擁著幾十萬的外國錢，靠啃幹麵包、睡地洞度日。那些誓死效忠他的衛隊、那些一見他露麵就歡呼雀躍的民眾，都到哪裏去了呢？世界反美愛好和平的國家，都到那裏去了呢？

薩達姆恐怕至死都不會想通，是他自己一手造成了他今天的一切。他選擇了背離人心，人心選擇了拋棄他。這正應了一句中國的老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毫無疑問，任何一個已經掌握或打算掌握國家最高權利的領袖，他畢生孜孜以求的大事，是“得天下”而非“失天下”。如何得而不失呢？曆史會實實在在地告訴他，一切係乎於“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

如果再問一句，“人心”是什麽東西？“人心”就是地球上每一個人與生俱來的、造物主無償付予他的自由和幸福。為了簡化，讓我借用英國首相布萊爾一個月前在美國國會的演講中的一段話來解釋什麽是“人心”： “有一種荒誕的說法：雖然我們愛自由，但別人不愛。認為我們對自由的依戀是我們文化的產物。自由、民主、人權、法治是美國價值或西方價值；而阿富漢婦女滿足於塔裏班的鞭笞；薩達姆好歹為他的人民所愛戴；米洛舍維齊是塞爾維亞的救主。”　　

“議員先生們，我們所擁有的不是西方價值，它都是人類精神的普遍價值。 無論在哪裏……（掌聲打斷演講）……無論在哪裏、在什麽時候老百姓擁有機會選擇，選擇都是相同的：自由，而不是暴政；民主，而不是專政；法治，而不是秘密警察製。” “人心”啊“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 　

2003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