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利益”的迷思

施化
 
自從寫完了《“個人利益”高於“國家利益”》和《我為什麽強調“個人利益”》以後，讀到和聽到不少讀者的反饋。看來對於這個題目感興趣的還大有人在，不妨再發揮一下。

究竟如何理解“個人利益”？比如有讀者說，“個人利益高於一切”，貪官也是個人啊，他的利益是不是個人利益，也要“高於一切”呢？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不妨稱做：“個人利益的迷思”。

什麽是“個人”？個人就是人類社會的最基本的單元，也是所有人類的精神活動和物質活動的最初起點。離開“個人”，任何偉大的文明、發現、創造、科學、思想、主義、組織、政府、國家、民族……統統都是子虛烏有。有人說過這樣一句話：“那些把人生意義和價值與世俗的政權、國家、民族、集團、家族等等結合起來，造就的一定是卑劣的人種。”這話十分有趣。遺憾的是，具有五千年文明的中華民族，這個民族所曆來奉行的理念，把“人生意義和價值”死死壓在“政權、國家、民族、集團、家族”的底下，好象如來佛把孫悟空壓在五行山下那樣，永世不得翻身！不知道這樣造就的又是什麽樣的人種？

難怪，中國人不知“個人利益”為何物。翻遍中國曆史，你找不到任何與“個人利益”相關的詞條。中國共產革命以後的所有文字資料中，凡提到“個人利益”的地方，一定與批判有關。總之，在中國，由古到今，“個人利益”已經完全被“朝廷利益”、“民族利益”、“國家利益”、“黨的利益”、“人民利益”、“集體利益”、“他人利益”……取代了。 不要“個人利益”不也很好嗎？“利益”好象隨便和什麽東西結合都可以，一旦和“個人”結合起來，就那麽看不順眼，充滿銅臭氣。

“個人利益”到底包含什麽東西？我所指的“個人利益”，決不是“私利”，也不是人們概念中的“個人得到的好處和實惠”，而是包含了一個社會人的生存、成長、創造、繁衍所必須的最基本的條件。這些條件包括：溫飽、安全、教育、健康、免除被欺騙受侵犯的危險、免除恐懼、財產受到保護不流失、自由獲取信息、不受監控地自由思想和自由發表……繞了半天，你說的原來是“人權”啊，那是西方資產階級的東西，現在又用來打壓中國，早已臭不可聞，別再提他了。 不想在這裏分辨“個人利益”和“人權”的關係，但起碼，人的客觀實在的思考，的確象不同方向的小溪，最後都流向大海。既然“人權”是人家洋人發現的，我們中國人自己發現一些什麽，難道不好嗎？

僅僅簡單分析一下，把“個人利益”所包含的條件抽空，國家利益或民族利益還剩下什麽。

抽去“個人利益”，這個國家的個人將處在饑餓邊緣，為了吃飽，不得不去賣淫、偷竊、搶劫；這個國家的個人缺乏基本教育，道德水平低下，毫無愛心，人人相互防範而不是相互幫助；這個國家的個人缺少健康的體魄，生活方式落後，醫療昂貴，非正常死亡率偏高；這個國家的個人隨時處在驚恐之中，不知道哪天禍從天降，因言獲罪，或哪天房產被拆遷搶走，個人投資被收為國有；這個國家的個人耳目閉塞，不知道真正的世界是個什麽樣子，不敢出格，沒有創造，生怕會觸犯某個禁區。沒有“個人利益”的國家，是沒有生氣的國家，是愚昧的國家，是落後的國家，是永遠的“發展中國家”。而壓製“個人利益”的民族，也永遠成不了強盛的民族。

現在來回答前麵的問題：貪官也是“個人”，他也有權維護個人利益？是的，當貪官去掉他的官的屬性時，他享有和所有人一樣的個人權利，包括公正無冤屈地受到調查和懲處。可是，在當他利用職權牟取暴利的時候，他就不是在獲得正當的利益而是犯罪了。

什麽條件可以製約貪官？隻有一個條件，就是在當社會中每一個個人了解自己的“個人利益”並維護自己的“個人利益”的時候。隻要占人口半數以上的社會成員，清楚知道他們自己應該擁有什麽樣的利益，從而發現貪官們正在竊取他們的利益，他們就會應用各種有效的方式，終止這種竊取。結果就象現在的所有西方發達國家一樣，也有貪官，可總很快會被發現和終止。

“與時俱進”的中國，最近終於聽到“以人為本”的聲音。但願這不僅僅是聲音。 　

2003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