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號公路

（一）
　　開了一天的計程車，老陳正準備下班，忽見前方有一女孩揚手招車，微弱的路燈下顯得女孩的臉色格外蒼白。本想繞過，就當沒看見算了，可是這深更半夜的，44號公路上又很少有車經過，畢竟今天是大年三十，誰都歸心似箭啊。老陳心一軟，還是減慢了車速，在女孩身邊停了下來。
　　“小姐，請問去哪兒？”
　　“筆直往前開，到了我叫你。”女孩冷冷的回答。
　　“哦。”老陳嘴裏應了一下，啟動了車子，沿著公路開了下去。
　　一路上，兩人無話。老陳感到氣氛壓抑，隨手打開收音機。
　　“大家新年好！”電台裏傳來主持人甜美的聲音。“像那些仍堅守在工作崗位上的同誌致敬！祝大家節日快樂！”原來不知不覺已過了12點。
　　“……節假日請司機朋友們安全駕駛。”主持人繼續說道。
　　“哎。”老陳不禁歎了口氣，自從做了這一行，節日概念早已淡泊，好久沒有陪家人好好過年了。
　　透過反光鏡，老陳下意識地向後座位望了一眼。突然之間，湧上一陣寒意，怎麽沒人？老陳忽得轉過頭，沒想到，女孩正麵無表情，兩眼直愣愣地回望著自己。老陳慌忙避開目光，胡亂找了個話題。
　　“這麽晚了小姐怎麽還一個人在外麵啊？”
　　“沒人收留我。”女孩的聲音平靜如水。
　　透過月光，老陳再次張大眼望了一下反光鏡，還是沒人，老陳感到自己握方向盤的手心有點出汗。

    （二）
　　這回老陳再也不敢轉頭說話，一踩油門，計程車飛快地在44號公路上行駛。
　　“請靠邊停一下。”女孩突然開口了。
　　老陳隻覺得若有若無的吐氣從後方飄來，不禁打了個冷戰。急急忙忙踩下刹車，嘎的一聲，車子停在一幢公寓麵前。
　　“奇怪！”老陳暗暗自語：“每天來來往往這條公路，不知何時竟多出這麽一幢房子。”
　　“多少錢？”女孩的問話打斷了老陳的思緒。
　　“哦，請稍等，我把發票打出來。”老陳匆忙按下計價器。
　　“算上夜間費，一共64元。”老陳回過頭，哆哆嗦嗦的把發票遞給了女孩。
　　女孩翻了翻皮夾，“對不起，這裏沒有零錢，我回家拿給你，你等一下。”迎著女孩空洞的眼神，老陳不自覺地點點頭。
　　望著女孩下車，緩緩進入公寓，隨即看見房間的燈光亮了起來，老陳稍微安下了心，點上一根煙，靠在車旁。想到剛才反光鏡的事，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忽得一陣風吹來，老陳一個哆嗦，好冷啊，還是回車裏等吧。
　　抽到第4根煙，仍不見女孩出來，老陳有點不耐煩了，下車，徑直朝著公寓走去，不知何時，房間的燈已經熄了。
　　“叮咚！”老陳按了一下門鈴。等了半響，無人應答。
　　“咚咚咚！”老陳索性敲起門來。
　　“有人麽？”老陳加大了嗓門。“有人在麽？”
　　許久，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房間的燈也亮了起來。
　　“找誰啊？”一開門，出來的竟是一位中年婦女。
　　“我我我找一位姑娘。”老陳一下子口吃起來。
　　“什麽姑娘？這裏沒有。”婦女奇怪地望了老陳一眼。
　　“可是我明明看到她進門的呀。”老陳急忙辯解著。
　　“這裏就我一個人住，哪有什麽姑娘啊。”中年婦女堅持。
　　借著屋裏滲出來的燈光，老陳打量起眼前的婦女。
　　“和你長得有點像嘛，是不是你的女兒啊？”老陳被自己突然冒出來這句話嚇了一跳。
　　“哈哈！”婦女的冷笑聲在半夜顯得格外刺耳。“我女兒？我女兒早就不在人世了。”
　　看著婦女的笑臉漸漸凝固，再回想起剛才車內的一幕幕，老陳覺得腳底有股寒氣迅速升起。於是二話沒說，離開公寓，跌跌衝衝地上了車，滾塵而去。

    （三）
　　關上門，婦女朝著裏間說道：“出來吧，他走了。”
　　“真的？”女孩探出腦袋。
　　“真的，跑得還挺快呢。”婦女的話中不覺有些得意。
　　女孩也有些興奮。“媽，這人膽子好小，我一路上故意裝深沉，嚇唬嚇唬他的，哈哈。”
　　“你這孩子，就知道胡鬧，這次連我也帶進去了。”
　　“其實這人還不錯，大過年的，人人趕著回家團圓，好不容易看到幾輛出租車都不肯停，正火大沒出發呢，遇上他了。”
　　“看你這氣出得，可嚇得人家不輕。”
　　“嗬嗬。”女孩調皮地笑著，“媽，改天我把車費補上就是了。”
　　“你呀，總是喜歡惡作劇。”婦女愛憐地望著女兒，笑罵著。
　　“啊呀！”女孩突然叫了一聲，“媽，我的錢包不見了。”
　　頓時，婦女也慌亂起來，“再好好找找！”
　　“真的沒有，一定是剛才落在車上了。”
　　“哎，真是自作自受。”婦女不禁歎氣。
　　“還好，這裏有發票，上麵有車牌號碼和出租公司電話。”女孩抱著希望迅速撥通了車行的電話。
　　“這裏是XX出租公司。請問需要什麽服務麽？”對方的聲音清晰得傳了過來。
　　“我剛剛乘坐了貴公司的出租車，可是，把錢包忘在車上了，能否幫我查找一下？女孩焦急地說。
　　“好的，請說明車牌號碼，上下車地址。”對方的聲音真是可愛極了。
　　“XXXXXX”女孩報出一串數字。“在44號公路上下車。”
　　“請稍等。”
　　女孩衝著母親咧了咧嘴，心中的石頭落下了一大半。過了許久，對方有了動靜。
　　“小姐，你能不能再報一遍車號？”
　　“XXXXXX”女孩仔細看著發票，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確定是這個車號麽？”對方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怪怪的。
　　“沒錯。”女孩肯定地說。
　　“可是，小姐，這個車號的司機已經在4年前的今天死於一場交通事故，出事地點就在您登車的44號公路。”
　　“……”
　　“喂，喂，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