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軍隊曼陀羅(譯文五)

(2007-02-22 23:50:25) 下一個
5.從南京到漢口
    沿著揚子江逆流而上
  7月末,部隊從南京出發,我漸漸習慣暑熱,體力也有所恢複。
  黎明時分,來到船埠頭,大家被塞在一艘大船的狹隘船室裏,你擠我,我擠你,悶熱之極無法訴諸筆端,上次赴往釜山船中的苦楚是根本不能與此相比的。由於禁止外出上甲板,有些人甚至被擠到水淋淋的過道裏。這時,誰都不想吃飯,隻想要水喝但配給又少得可憐。有人偷偷地弄來洗手用水喝,到最後變成從中國船員那裏買水喝。
  在船上同樣受到大解的困擾。甲板處有個直徑三米左右的大桶,坐在桶邊上方便時,因船搖晃加上沒有抓手的地方,滿滿一桶的糞便萬一翻在身上,可真受不了,所以隻有靠被戰友抓著才拚命撐持下來。
  最初是晝夜兼程地前進,後來改為白天上岸避難,隻有晚上航行。岸上躲避所內如有充足的水源提供則讓我們欣喜萬分。記得曾在薰湖,安慶,九江等地靠過岸。
  漸漸地即便走到船舷上也不再遭到上麵斥責了。整晚大家眺望著江水,一說起家鄉事,便情緒高漲,話題層出不窮。遠處陸地上有些單調的紅褐色農地,零零落落毫無變化。
  揚子江不愧是又寬又長,上流處水天連接。船每天在渾濁的江水中逆流而上。終於,左前方的水流逐漸變藍泛清了。清澈的藍色水流越來越寬,轉眼一個大湖出現在我們麵前。
  到後來才知道這個淌著清澈湖水的大湖名叫鄱陽湖。從這一帶開始,便可看到山了。 
  巍峨的廬山矗立在左岸,令人賞心悅目。看似有些規模的建築物三三兩兩地散在岸邊。傍晚,看到小帆船順著河道刷刷地逆流而上,不禁感歎居然有如此美妙的風景。
  
    待機在漢口
  一周後,船抵達漢口,途中所幸沒有遇到空襲,聽說有船遭到空襲的厄運。
  漢口的部隊宿舍是一家廢工廠,總算那裏有大量的水供給。晚上就著水槽衝把涼,讓我們痛快了一陣,也著實解了這段日子的缺水之難。
  傍晚,帶上鐵帽從屋頂上眺望友軍轟炸機出擊的場麵,聽說是去轟炸重慶。早晨又聽到他們返回的聲音。
  相反,也眺望過敵機的空襲場麵,盡管是看熱鬧,但迎擊的曳光彈散落後的灰砂,會混雜到飯裏,真讓我們頭大。無數的沙子和飯夾雜在一起,根本弄不幹淨,隻能邊嚼邊用牙齒磨著吐掉。那飯嘎吱嘎吱地咯著牙,實在是難吃。而來接我們的中部軍的領頭兵們,卻根本不把這當回事,好像不怎麽咀嚼就咽下去了,也不管會不會得盲腸炎,於是我們也逐漸習慣囫圇吞下。另外,硬邦邦的牛肉也讓我倒胃口,總之嚼得腮幫骨都發疼,大家也因此得了消化不良。直到現在還記得那個直衝鼻子的味道,使我至今都不喜歡吃牛肉。
  中部軍的領頭兵們大概已經習慣了野戰,眼神和一舉一動總和我們有些不同。因此,和他們混不熱。
  從此,軍隊生活和以往不同了,稍有不慎,東西就會被偷。
  最傷腦筋的就是軍帽被偷,沒了軍帽,就無法敬禮,就意味著出不了門。
  那時,在內院並排的廁所裏大解時就會遭偷,隔著齊腰高的門,一眨眼帽子就被拿走了,正方便中想追也追不上。關鍵還是方便時,把帽子攥緊放好才是。我也曾被偷過一次,可我做不來被偷後又從其他人那裏偷回來的事,於是找來布料自己縫一頂。可實在是太難縫了,帽沿下垂根本無法支撐起帽子,倒把眼睛全給遮了。
  直到複員後,還會好幾次被臨出發時慌慌張張找不到帽子的惡夢驚醒。

    渡武昌
  漢口的江岸大樓林立,商店裏販賣著家鄉沒有的膠卷等東西,無名的紅色小花和鍾樓處傳來的悅耳鍾聲讓我難忘。

    大東亞寮
  從漢口渡過揚子江後便是武昌。
  到了武昌,立即沿著江岸南下,走了約四公裏,來到大東亞寮,其實這是個紡織工廠遺址。
  宿舍最初是被安排在底樓一個又小又暗的地方,後來被換到三樓,這才讓大家鬆口氣。可接下來的開飯準備又讓人犯難。這裏是行軍部隊的宿舍,所以有個大炊事場。
  一次作為炊事當班,到老遠的地方去搬南瓜回來,由於沒有繩子,滿滿一籮筐的南瓜,隻能背著回來,把我累得話也說不出。
  炊事場髒得一塌糊塗,地麵粘呼呼的,還有成群的蒼蠅。掛著的豬肉上蒼蠅聚集成堆,不留一絲縫隙,看上去黑黑的一團。到了傍晚,電線上也密密麻麻地停滿蒼蠅,看上去足有三公分粗。
  剝開炊事場的地板翻出來一本書,好像是特務機關的教科書,寫著中國人的特性等等,大概是從前住宿的兵隊藏得吧。
  我帶著一本中國語的書,於是和一個大學中途退學的戰友一起,經常進行日常會話學習,這在以後派上不少用場。
  臨近出發時,接收到二十匹馬,另外還附有幾台輜重車。聽說這些馬是從上海徒步牽來的,大概至少也有八百公裏路程吧,看來馬也遭罪了。係在鬃毛上的布條還寫有馬的名字,以及其踢人,咬人的習性。
  在馬廄當班時,因不熟悉馬的習性吃了不少苦,馬居然也知道你是新手而大肆折騰。可惜,以前我隻在羅南時學過一回給馬套嚼環。
  現役的上等兵島內來我班進行有關指導,像他這樣溫和的人很少見。後來我中途被轉派,也就和他分別了。
  到馬廄當班就有了外出的樂趣。我們把馬拴在宿舍後麵的平地上,一些小孩子看到會走過來賣點心,其中一個日文較好的少年會用“士兵先生點心要不要”之類的日語來問。我也正好跟他聊上幾句,學點中文。
  宿舍附近有個坦克部隊,看似孩子似的少年兵坐在小坦克裏每天就是來回轉。夜幕降臨時,坦克噴著紅紅的火,從平地的另一邊駛過。每當這時,馬兒們就會騷亂一陣。
  最開心的是鑽在馬草裏睡覺,說著令人懷念的家鄉事,或說些俗不可耐的話,然後漸漸進入夢鄉。

    武昌的嘈雜
  我跟隨上等兵島內到武昌市內去過一次。
  麵對著車水馬龍的熱鬧市街,我隻有愣著發呆。然而,當看到那些用樹枝掩護起來,被堆積得像小山一樣的卡車時,卻令我吃驚,深切體會到這裏仍然還是戰區。
  在一個好象大學醫院的地方,趁著島內辦事的功夫,碰巧看見一個兵和迎麵走來得一個穿白衣的像是護士長的人行致軍禮,這讓我覺得蠻有意思。以前一直沒見過那些白衣女護士們,這次總算讓我見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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