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青平時都是素麵朝天,而今天卻化了妝,還很濃。夏震宇知道葉青青心情並不好。因為她說過,除了有演出,隻要她化了妝就說明她心情不好。越是濃妝就說明自己情緒越鬱悶。她最先從出租車上下來,接著一個學生模樣的男孩也下來了。這男孩個子大,頭小,長著一張娃娃臉。他轉身去出租車後麵拿行李。夏震宇原本大踏步迎上去的,這時卻放慢了。
接著劉亦佳和高靈也從車上下了。
此時,葉青青也看見站在遠處的夏震宇,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竟裝沒看見,突然還挽起那個男孩的胳膊。那男孩跟高靈各自拖著一個大行李箱,一群人有說有笑地往學校大門口走去。高靈眼尖,突然喊了一句:“姐夫!”。那男孩脖子馬上支棱著,象一隻警覺的大公雞,眼球四處搜尋,果然發現夏震宇站在那裏往這邊看,頓時驚慌失措地把葉青青的胳膊甩掉,還下意識地把葉青青往夏震宇的方向推。葉青青沒理會,一個人拎著包徑直往學校裏走去。高靈跟劉亦佳站在那裏捂著嘴笑。
那男的本想往學校裏走,後頓了一下又放下行李走向夏震宇,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大哥啊,不是那樣的。”
夏震宇笑了:“不是哪樣的?”
那男孩說:“我叫李曉柱,揚州人。是葉青青的同班同學,很純潔的同學關係。我跟高靈是同鄉。葉青青跟劉亦佳春節後來電話說去揚州玩幾天。我跟高靈就陪她們在揚州轉了幾天,今天一起回學校。剛才葉青青突然挽了我的胳膊,我還跟高靈開玩笑說,我最近豔福不淺。高靈卻說,啥豔福?葉青青挽著誰的胳膊,誰就要出紕漏。看看,真讓高靈給說中了,這話才講完,你就出現了,看來真的要出紕漏了。大哥,你別見怪啊,我們是鬧著玩的。”
夏震宇這回是真樂了:“出什麽紕漏?怎麽會這麽說呢?”
李曉柱還是很緊張:“大哥,你真不生氣吧?我們都知道你很能打啊。當年張大虎摸了葉青青的手被你打得全校都知道了,現在我挽著葉青青的胳膊,還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夏震宇笑著說:“怎麽對我會是這個印象,我就這麽小氣啊?”
李曉柱這才徹底放鬆,搓著手說:“當然不是,我們都知道你是幹大事的人。”
話雖這麽講,不過,夏震宇站在女生宿舍樓下的樣子,明顯就不是幹大事模樣的人。他還象學生時代時一樣,仰著臉一遍又一遍地衝著葉青青的宿舍喊:葉青青,快下來。夏震宇已經被晾在這裏快有半個小時了,天氣依然很冷。特別讓夏震宇覺得尷尬的是,不停地有過往的熟人同他打招呼:“震宇,這麽有空?”或者說:“震宇,要常回來看看。”晾得時間長了,夏震宇心情真的不爽了,聲音越來越大,臉也黑了下來。他不爽,葉青青心情才爽,心情好轉的葉青青這才從樓上下來,嘴裏還小聲地說:“喊什麽喊,就怕別人不知道?”
葉青青竟然洗掉了濃妝,換了件新的朱紅羊絨大衣。現在的葉青青跟三年前進校時紮著兩根麻花辮的鄉村姑娘已經不一樣了,即使不化妝也顯得格外靚麗。夏震宇本想發火,但是還是壓著性子,臉上堆滿了笑恭維地說:“這件衣服好漂亮,春節剛買的?”葉青青沒好氣地說:“不是買的,難道是你送的?”夏震宇檢討地說道:“我還真沒給你買過什麽東西,今天補上,就當春節送你的禮物。”葉青青把臉一拉:“你還是把錢留給坐台小姐吧。”夏震宇終於明白葉青青為什麽生氣為什麽鬱悶了。這也是好事,吃醋說明她在乎他。夏震宇連忙賠笑說:“消息夠靈通的噢。嗬嗬,年終討工程款,你不知道有多難,難怪別人說,欠錢的是爺爺,要賬的是孫子。請他們吃喝還要請他們唱歌,這還不算,還要找小姐陪著。要不是那麽多工人等錢回家過年。我當然也不會這麽下作。”夏震宇觀察到葉青青的臉色好轉,接著說:“僅次一次,以後真的不會了。以後要是去唱歌,就把你喊去,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麽叫專業級的。”葉青青突然止住了腳步,杏目圓睜:“夏震宇,你再說一遍?你把我當三陪女了?”夏震宇知道口誤,趕緊賠禮:“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當然不是三陪女,你是未來的歌唱家。”葉青青鼻子哼了一聲,對這個解釋並不滿意。夏震宇一著急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歎了口氣:“站這寒風中時間太長,我這話都不會說了。”聽了這句話,葉青青覺得懲罰已經到位,這才笑了。蓄積了很多天的怨氣也消了。
氣順了,話也多了。夏震宇說,你一點也不像個搞藝術的,就為這點事,居然不跟我聯係,春節連個電話也不打一個。葉青青說,你也不像個藝術學院出來的,越來越像包工頭了,走哪都喳喳呼呼的。夏震宇說,別提了,我連包工頭都不如,包工頭還知道盤剝工人的錢,而我這渾身上下全是賒來的。
兩人開車瞎逛一圈後,在市中心停了車。在一所大學門口吃了油炸臭豆腐每人又吃了幾個旺雞蛋,後來又坐在中山大廈門前的玉米攤前啃起了水煮玉米棒。夏震宇真是開了胃了,接連啃了好幾個玉米棒。一邊啃一邊用手指著對麵的建築工地說:“你不是喜歡吃西餐麽?看著那排新蓋的門麵房沒有?我的計劃是,在這裏開一家西餐廳。牛扒紅酒隨便你吃喝。”葉青青說:“我才不在乎吃喝呢,我要坐在吧台裏收錢,我要做老板娘。”夏震宇激動地看著葉青青:“你不去當歌唱家啦?你答應嫁給我啦?”葉青青說:“那你得把西餐廳開起來才能算啊。”夏震宇啃著玉米棒說,隻要有夢想、有目標就行,夢想總會實現的。
啃完玉米棒,夏震宇提議去看場電影,葉青青卻要逛街。夏震宇記得葉青青以前不喜歡逛街的,說你從揚州長途跋涉地回來,就不覺得累啊?
“不累。”葉青青回答得很堅決。
葉青青剛來省城時,學習一直很用功,有空就去琴房,不喜歡逛街。隨著大學生活的適應,現在已經不喜歡琴房,喜歡逛街了。兩人手挽著手從化妝品、首飾店、服裝、鞋帽、文化用品逛完一個商場,又來到另一個商場接著逛。夏震宇由於幾天都沒有休息好,想找個地方坐坐,葉青青不依。夏震宇隻好苦著個臉跟著她繼續逛。來到首飾櫃台那地方,夏震宇不想走了,不耐煩地問她,倒底想要什麽禮物?葉青青說不是想買東西,就是亂看看,開開眼界。夏震宇看著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說:“還是真金白銀的東西上檔次。”又盯著一個翡翠掛件說:“我就不明白,這玉石看上去差不多,價格怎麽懸殊這麽大。那個才一百多,這個要一千,旁邊還有一個要三千多。要不我買這個掛件送給你,這個一般人看不懂是貴還是便宜。”葉青青一看要一千多,覺得有點貴,猶豫了:“就買那個一百多的,你不是說渾身上下全是賒來的?就別瞎浪費錢了。”“不,這叫債多不愁。”夏震宇對服務員說:“把那個一千二的翡翠掛件拿來看看。”
“喲,發財啦?”這時,有人拍了夏震宇的肩膀,夏震宇抬頭一看,心裏咯噔一下。眼前站的是恒達通訊公司的老板馮建國。馮建國笑嗬嗬地說:“原來你們兩個認識?”
葉青青看見馮建國,便把胳膊從夏震宇的胳膊上抽了出去,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馮建國是通過葉青青的姨夫認識葉青青的,而現在才知道夏震宇是葉青青的男朋友。馮建國頓時明白,去年春天夏震宇去馮建國的店裏不是隨便逛逛的,而是知道馮建國經常去找青青後特意去認識他的。“為什麽不早說啊?”馮建國嗬嗬地笑著:“害得我還常常往學校裏跑。”夏震宇很大度地說:“公平競爭嘛。”馮建國在夏震宇的肩膀上又拍了幾下說:“你想哪裏去了?我以為她在這裏沒有親人或朋友,隻是代她姨夫張亮照看一下而已。你們慢慢逛,我先走了。”
夏震宇一直擔心馮建國當著葉青青的麵提起欠他四千元的手機尾款,而馮建國卻隻字未提,這讓夏震宇很感激。其實馮建國不是為了照顧夏震宇的麵子而不提,而是因為馮建國年後給張亮通電話拜年時,一時嘴快,把夏震宇欠錢的事說了。他說張亮你交的什麽朋友?那個夏震宇,就是搞裝修的夏震宇,幾千塊錢的賬都想賴。張亮一聽,也不好意思說是葉青青的男朋友,隻好打個哈哈就過去了。馮建國現在對告狀這事有點愧疚,也怕被揭穿,所以匆匆離去。
買好玉墜,夏震宇心裏並不痛快。從商場出來的一路上悶悶不樂不怎麽說話了。葉青青說,看你不開心,是不是心疼錢了?現在退還來得及。
夏震宇說:“不是心疼這點錢,是心痛你剛才看見馮建國時,為什麽把你的胳膊拿開?是不是你真的喜歡他?”
葉青青說:“你這不是找架吵麽?兩個人粘在一起跟別人講話多沒禮貌。”
夏震宇轉臉看著葉青青說:“不對,剛才我看見你臉紅了。”
“你那時還表現得很大度,還說什麽公平競爭,一轉臉又開始計較了。”葉青青真的把玉墜掛件取了下來,還給夏震宇說:“假,我覺得你挺假的。我看還是還給你吧。”說完,轉身走了。
“人是假點,可這玉是真的。”夏震宇在後麵追她,扯著她的胳膊說:“我錯了,我小心眼,好了吧?”
葉青青這才站住,轉過身看著夏震宇:“其實,不是想讓你要買什麽禮物。而是想讓你多花時間陪陪我。”
夏震宇說:“這麽說,咱真把這玉墜給退了?”
葉青青一把奪過:“你敢!”
夏震宇笑了:“當然不敢。不過,以後我一定會多花時間陪你的。免得讓別人鑽了空子。”
走在街上,冷風一吹,衣著單薄的夏震宇頓覺一陣反胃,跑到垃圾桶前吐了。把剛才吃的旺雞蛋、油炸臭豆腐、玉米粒等全倒了出來。
“沒事吧?”葉青青一邊掏紙巾一邊用手拍打他的背,心疼地說:“看出來了,你還真不容易。”
夏震宇吐完,用紙巾擦著嘴巴說:“不知道別人談戀愛是不是也這麽累?”葉青青的手掌頓時變成了拳頭,繼續捶打著夏震宇的背部:“就沒有一點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