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屬於我但關於你的事情

回憶如雨水般浸透心房,而我卻依然活在明天。
正文

《單行道》(十八)

(2010-12-12 07:51:06) 下一個

範叔又和三大爺喝了一杯,車軲轆話的說:為啥我和三哥的關係最好呢?因為他救過我的命!範叔看著正夾著一片象拔蚌,沾辣椒汁兒的三大爺,問:三哥,我沒記錯的話,抓鴨子是咱倆一起的吧?三大爺騰不出正吸溜肉片兒上辣汁兒的嘴,隻是一味的點頭,表示認同。


範叔接著說:餓啊,那會兒。有一次,我和三哥路過村頭的那條小河,看見水麵上遊著幾隻鴨子。不遠處的樹林子裏,養鴨人正蹲那兒解大手呢。那條河河麵不寬,水也不深。於是三哥負責拿木棒把鴨子打暈,我負責下河撈鴨子。三哥瞄準一隻又肥又大的,一悶棍下去,給丫(鴨)打暈了。周圍的鴨子開始叫了起來,我趕緊跳下河,抱起那勝利果實就跑。養鴨老頭提著褲子在後麵攆我們。三哥說咱倆分開逃,於是我就往磚窯那兒跑去。一邊狂跑,一邊抱著鴨子扭頭看人追上來沒有。誰知,光顧看後麵了,再回頭時,左眼眉梢這塊兒,狠狠地撞到了,被架起晾曬的一堆磚的磚棱子上。我眼角當時就嘩嘩的流血,躺那兒不能動了。

說著,範叔便用手指著左眼眉梢,那塊兒長不出眉毛的地方,給我和範範看。範媽在旁嘲諷道:喔,原來是這樣啊?可搞對象那會兒,你給我說是在一次出去采購時,被幾個地方上的流氓圈兒了。你舍命保護國家財產,勇與歹徒搏鬥,讓人打的。還說因為這事兒,部隊上給你記了三等功一次,並升你為總廚。到底哪個是真話啊?範叔瞟了範姨一眼,說:你別打岔,我還沒說完呢。

範叔又敬了三大爺一杯,接茬兒道:我腦袋破了個大口子,躺在地上。那老頭也不管我,拎起他的鴨子就走。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好像沒一會兒。三哥就找到了我,並把我背到衛生所去了。大夫一邊給我縫針,一邊說:孩子怎麽這麽調皮啊?你知不知道這很危險?!再錯點兒,你眼就瞎了!幸虧來得及時,要不還容易破傷風呢!瞧把你哥累得,嗬斥帶喘的。你可要好好謝謝你哥呢!。。。總共縫了七針啊!

範叔伸出右手,把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攢在一起,感歎道:七針啊!現在想來還後怕呢。要不是我三哥,保不齊我就沒命了呢!來,三哥,我再敬您一杯!

三大爺喝完酒,一邊繼續夾菜,一邊說:老弟,你別總這麽見外。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實話告訴你吧。你把那老頭引開了以後,我又拐回河邊,抓了兩隻鴨子。跑回家就扔給你大哥,說讓他趕緊給燉上。然後我又跑去找你手裏那隻。差一步,讓那老頭拿走了。從衛生所我把你背回家,本想著一起吃肉。可是你老嚷嚷暈,所以我就直接把你背上了床。然後給你端了碗鴨架湯。你忘了?你還問我說是啥湯,這麽好喝呢。哈哈哈哈,有驚無險。現在想來,小時候的事情真有意思啊!

範叔聽了三大爺的話,表情十分驚訝。他一屁股做回椅子上,既失落又難過:我說怎麽隔天早上起來,看見咱家院子裏有好些個“髒心爛肺”呢。三大爺說:哪兒能啊。什麽心啊,肝兒啊,肺啊的,我們仨都吃了。浪費是可恥的。範叔無精打采的看著三大爺,眼圈竟有些發紅。範姨在旁邊,溫柔的用手摩挲著範叔的後背。整個包間裏,除了三大爺不停地吧唧嘴或是吸溜湯的聲音,別的沒有一點兒動靜。

我爸也聽傻了。但是總不能讓場子涼下來啊。於是他馬上端起酒杯說:三哥,範勇沒事兒老提起您,說您高瞻遠矚,八幾年就去了美國。現在是位十分成功的商人。對您能有這樣的魄力,我敬佩的很啊!來,弟弟我單敬您一杯。

三大爺幹了酒,一邊在餐桌上繼續找尋“獵物”,一邊謙虛的擺著手說:八六年。鬧‘學運’那陣兒,我趁著亂,隨著大溜兒,也搞了本護照,跑到美國。成不成功的咱不說,不過在美國這二十年,也算是沒白待吧。說著,他便又往嘴裏填了塊兒肉。

我爸笑說:現如今您這麽成功,勞您給我們說說您的奮鬥史,也讓這倆孩子受受教育。三大爺一邊吧唧著嘴,一邊得意的笑道:談不上‘現身說法’。要說起來,就倆字兒——勤奮!那會兒我們一個個兒窮的吃不起飯,又不會說英語。連上街乞討都不知該咋說。還租不起房子,隻能瞞著房東,七八個人擠在一間陰冷潮濕的地下室裏。要是被房東發現趕了出來,就要在公園的長椅上,睡上幾宿。別說吃肉,熬稀粥都得數著米粒兒下鍋。哪兒像現在的孩子們這樣幸福啊。後來發現,原來洋人也喜歡吃中國飯,於是小哥兒幾個便合股投錢,開了一間中餐外賣店。合夥人裏有駕照的開車送餐,會英語的在前台接訂單,剩下什麽也不會的,就都擠在後廚幫忙。你做一西紅柿炒雞蛋,我來一醋溜白菜,再燜點兒米飯。就這麽糊弄著。白天幹活,晚上就在外賣店裏打地鋪——省房租啊!誰承想這中餐館火的不行。沒出三年,回了本兒不說,大家還都分得了不少的錢。

聊開了,三大爺端起酒杯,象征性的和範叔,還有我爸碰了一下,繼續說:後來哥兒幾個拿著各自的錢,在不同的城市開了外賣店。我帶著自己那份兒,跑到紐約。在中國城開了一間餐館。那是九零年。。要不就是九一年吧?雖說我去唐人街的時候,那地兒早被福建,香港人占領了。可是,因為他們並不知道咱北方美食的威力,所以,倒也沒有難為我開店。就這樣,一直混到現在。如今我在紐約唐人街,也算是有頭有臉兒吧。後來出去的那些個晚輩們,想在唐人街練攤兒,多少都會來請教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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