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煌在村部開始了他第一份工作——畫主席像。他不知道邵兵整天讓他照著畫的這個人是誰,但卻被那畫中人物和藹親切的笑容所吸引。不出一月,鄭煌便把不同姿勢的主席像熟記於心。邵兵見鄭煌畫技已成熟,於是就開始試著讓他在村子裏各個地方的牆上開始畫壁畫。
鄭煌第一次拿著油刷子在牆上畫畫,他充滿好奇的細細描繪著,誰知一天下來,其作品卻是歪七扭八,變了形。村部的人下午來收工時,看見這扭曲的圖像,實有諷刺之意。於是七手八腳將鄭煌押到了村部。邵兵得知情況,便幫鄭煌開脫起來。他對縣裏來支持工作的人說:各位,按理說鄭煌畫成這樣,的確是大逆不道的。可是,各位也許有所不知。鄭煌是個呆傻之人,所以首先,我敢擔保,他畫成這樣絕非蓄意。想來是沒有壁畫的經驗,所以全無比例,才走了形。其次,鄭煌是咱們村唯一一個會畫畫的人,現在各地方都流行畫主席像,我們也不能落後啊。我想,耐心教導一翻,鄭煌定能勝任這神聖的工作。縣裏來的那幾個人聽了邵兵的話,一時間竟無理可挑,便也作罷。
邵兵又找到鄭煌,說明了原因。於是鄭煌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他又想到了前不久發生在鄭屠身上的,和這次極為相似的事情。鄭煌盯著邵兵問道:村長,俺爹呢?邵兵一時不知該怎樣作答。自從把鄭屠押到縣裏去以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邵兵本想打聽一下,也算是給趙如娘兒倆個交代,但卻又怕因為“關心階級敵人”而惹禍上身,所以也就算罷。今天鄭煌又問了這個趙如問過不下二十遍的問題,邵兵歎了口氣道:鄭煌,你爹在縣城裏參加學習,暫時回不來。不過他臨走時讓我轉告你,要聽村長的話,要好好畫畫。你安心工作吧,你爹很快就能回來。鄭煌信以為真的點了點頭,到食堂打了飯回家。一邊和趙如吃著飯,一邊說及邵兵對他的謊言。趙如含淚聽著,不時的也點點頭。安慰著兒子的同時,也是在對自己說:你爹很快就回來了。。。。。。
鄭煌本對邵兵的話半信半疑,聽到了趙如的肯定,這才安下心來。第二天一早,鄭煌拿著刷子和幾桶不同顏色的油漆,來到昨天畫壞的那麵牆前。這是一幅高一米,長一米五的白底紅襯圖畫。畫的下方是天安門城樓,上方正中央是主席的頭像。主席頭像在一個圓圈裏,圓圈周圍散發著紅色的光芒,寓意太陽。在鄭煌身後走過的人笑著說“都歪到爪哇國了”。可是鄭煌對照著手中那本畫冊,竟怎麽也看不出問題。
他一手托著下巴,十分認真的看著自己的作品。不覺腳步竟似本能的慢慢往後倒退了起來。退出七八步遠,鄭煌忽然覺得這幅畫變了形。天安門城樓左高右低,本應該在正中央的主席像,竟跑偏到一邊去了,更別說那散發出來的光芒。鄭煌這才隱約明白,原來大畫是要離遠了才能畫的。於是他重新粉刷了牆壁,然後又開始畫了起來。所不同的是,這次他每畫幾筆就跑到兩丈開外看一看。入了神,竟後退著撞倒了過路的拉磚獨輪車。這日傍晚,邵兵親自跑來收工。看著鄭煌新完成的這幅作品,兩人竟對視著笑了起來。
邵兵見鄭煌己掌握壁畫的畫法,於是便又給他找了許多麵牆,讓他畫。為了能在短時間內提高自己的政績,邵兵竟每天派人給鄭煌送飯,以縮短他休息的時間,幫自己趕工。鄭煌沒想到這點,他隻覺得天天都能畫畫,還有人按時給自己和娘送飯,很是開心。不出幾月,葛村大大小小,隻要是還算平整的牆上都留下了鄭煌的畫跡。
邵兵還常做好人,把鄭煌借調到其他村鎮畫畫,變相的宣傳自己的領導才能。過了來年春節,鄭屠進縣城已有一年半時間。鄭煌依舊時常問起鄭屠,邵兵早先還抱有內疚的安慰他,可是後來,這同一個問題把他問煩了,於是也隻隨便一句“快了”就打發了鄭煌。
趙如原對鄭屠回家充滿希望,可是日子長了,她慢慢的開始不再期待並且早已習慣了沒有鄭屠的生活。趙如想著,自己的男人也許早就死了。如果真是那樣,要鄭煌照顧自己一輩子,隻怕耽誤了孩子。鄭煌已年過二七,也沒個媳婦。除了自己,沒人心疼。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