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收入分成兩種:勞動收入(工資、獎金等)和資本收入(股票分紅、投資收益、債券利息等)。
勞動創造財富,所以任何一個國家必須鼓勵勞動收入、限製資本收入才能創造足夠的財富供國民消費。否則國民將熱衷於炒股、炒房、炒貴金屬、炒收藏品,而輕視實體經濟。
中國對資本收入限製太少:遲遲不肯推出房產稅,2012年取消了利息稅,紅利稅隻有5%(僅為美國的1/3),《遺產稅暫行條例》討論9年了還在討論中。不是中央政府不想推出,而是鬥不過金融資本。
首先看房地產稅。政府不敢立刻開征房地產稅,因為地方政府債務累累,隻能靠賣地還債度日。地方政府要花錢的地方很多:危房改造、水庫維護、垃圾處理、交通管理、最低生活保障等等。如果資本不向房地產投資,不買地,政府將無法實施這些責任,很多地方政府可能連工資都開不出來,導致天下大亂。設想一個城市如果不能給警察開工資,社會治安會變成什麽樣子?另外很多官員自己就有不少房產,對房產稅肯定持抵製態度。
2012年11月至2013年2月,審計署對15個省會城市本級、3個市轄區(以下統稱省會城市本級)2011年以來政府性債務情況進行了審計。18個個省會城市本級政府中有14個負有償還責任的債務已逾期181.70億元,其中2個省會城市本級逾期債務率超過10%,最高的為16.36%。[1]
2010年下半年,住建部啟動了全國40個重點城市的個人住房信息係統建設工作,並於2012年6月底實現聯網。2013年還將繼續擴大聯網城市,但更多的城市則拒絕聯網或者一直拖延。有人認為,中國擁有很多房產的官員反對房產信息聯網和調查。
房產信息聯網,房產普查,有助於掌握房產分布情況,製定更為合理的住房政策,也有助於在房產稅實行的時候公平稅負,當然也有可能有助於反腐防腐。但隻要房產主要集中在權勢人物手中,這些目標都不會容易達到。[2]
住建部搞全國房產信息聯網也不得不和地方簽署不查詢協議。“近日,住建部與40個首批聯網城市簽訂了“數據采集和使用安全協議”,內容包括,住建部不設房屋產權查詢端口,亦不擁有查詢權限,個人住房信息的查詢權仍保留在地方政府。”“更多的城市則拒絕聯網或者在拖延。”[3]
如果立刻開征房產稅,地方政府會紛紛宣告破產。不僅如此,如果房產稅導致房價狂跌,房主棄房賴掉按揭,銀行係統會全麵崩潰。
再看遺產稅。國家稅務總局局長肖捷2013年3月5日說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關於遺產稅,他認為,最重要是解決三個問題。一是統一認識,全社會對開征遺產稅要形成一個共識。二是在調查研究、聽取意見的基礎上,要有一個科學的方案設計。提出遺產稅的時間很短,所以還沒有“時間表”。三是要解決稅收征管可能會遇到的難題。遺產稅是世界各國普遍認為征收難度很大的稅種之一。要對遺產征稅,首先要能夠了解個人有多少遺產,遺產在哪裏,是不是屬於應稅的遺產等。[4]
肖捷開什麽玩笑!《中華人民共和國遺產稅暫行條例(草案)》是2004年9月21日公布供討論的,已經將近9年了。9年還不能有科學的方案設計,還說“提出遺產稅的時間很短”?作為持久戰的抗日戰爭才打了8年。再說“共識”,多數富人堅決反對遺產稅,怎麽可能“共識”?
《中國青年報》的一篇文章找出極端荒謬的理由反對遺產稅:"由於中外文化差異,遺產稅在國外征收相對容易,在中國征收恐怕會遇到很大的阻力。因為中國的父母比很多國家的父母更想給孩子遺產而不想繳納遺產稅。"[12]
中國理論界連遺產稅的目的都沒有搞清。遺產稅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增加稅收,而是為了防止社會固化。如果富人祖祖輩輩都富有,窮人祖祖輩輩都貧窮,富人和窮人都會失去奮鬥的意願,導致社會發展遲緩。遺產稅就是要建立一條相對平等的起跑線:促使富人的後代努力工作,不能做隻知吃喝玩樂、奢侈享受的富二代;促使窮人的後代努力工作,鯉魚也可以躍龍門。所以遺產稅沒有必要搞得很複雜,不需要什麽累進製,隻需要一條:遺產超過1000萬的部分征50%的遺產稅。
最後看資本利得稅。個人所得稅法第四條二:國債和國家發行的金融債券利息免納個人所得稅[6]。2011年8月起,國家對地方政府債券利息所得免征所得稅[7]。2008年10月9日起,國家對儲蓄存款利息所得暫免征收個人所得稅[8]。2012年起,國家對持股超過一年的股票分紅按25%計入應納稅所得額,然後統一適用20%的稅率計征個人所得稅,亦即隻納5%的稅[9]。
其實利息和分紅應當全部計入個人所得,然後按累進個人所得稅率納稅才合理。中國現在對金融資本的體貼關愛比資本主義發達國家更甚。
金融資本還有一個威脅政府的重要手段是移民。你要征稅?那我轉移財產移民國外,讓你人財兩空。政府怕富人移民,就給金融資本以各種優惠,結果金融資本像滾雪球般迅速成長,又反過來使富人移民的威脅越來越嚴重。政府不肯剜肉割瘡,必將養癰成患。
中國已成為資本的樂園,而政府正在變成私人金融資本的債奴。中國中央和地方政府每年要為30萬億的債務付給私人金融資本巨額利息,就像房奴付月供一樣,債奴也要付錢的。所謂國有企業引進私人資本,本質上是把政府資產賣給私人金融資本。所謂維穩是使金融資本能夠穩定增值。中國銀行存款已經突破100萬億[10],每年要支付5萬億元利息,而全國社會保障基金總額僅1.1萬億[11]。中國的金融資本已經成為龐然大物,被債務搞得心神不定的政府很難與之抗衡,更何況政府和人大中有大量的金融資本代言人,有關的學術理論界和媒體輿論也被金融資本左右。
溫水煮蛙,金融資本的水最終很可能把政府這隻蛙煮熟。
[1] “審計署發布36個地方政府本級政府性債務審計結果” 2013-06-10 來源:審計署網站
http://www.gov.cn/gzdt/2013-06/10/content_2424167.htm
[2] “誰在反對房產信息聯網 官員在左右國家政策?” 《經濟參考報》 2013年07月09日
http://yt.focus.cn/news/2013-07-09/3586687.html
[3] “部分官員房產多,經濟普查難涉其中!查查住房有多難?” 作者: 梔子花白 《人民網-中國經濟周刊》 2013-07-02
http://forum.home.news.cn/detail/122931125/1.html
[4] “國家稅務總局局長:遺產稅還沒有時間表” 2013-03-06 《人民日報》
http://news.xinhuanet.com/legal/2013-03/06/c_124420570.htm
[5] “中華人民共和國遺產稅暫行條例(草案)” 《中國經濟網》
http://www.ce.cn/new_hgjj/hongguanzl/200409/21/t20040921_1809828.shtml
[6] “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所得稅法” 2005-10-27 《全國人民代表大會》
[7] “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關於地方政府債券利息所得免征所得稅問題的通知” 2011-08-26 《財政部》 《國家稅務總局》
http://www.chinatax.gov.cn/n8136506/n8136593/n8137537/n8138502/11671252.html
[8] “關於儲蓄存款利息所得有關個人所得稅政策的通知” 2008-10-09 《財政部》 《國家稅務總局》
http://www.chinatax.gov.cn/n8136506/n8136593/n8137537/n8138502/8315937.html
[9] “關於實施公司股息紅利差別化個人所得稅政策的通知” 2012-11-16 《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證監會》
http://www.chinatax.gov.cn/n8136506/n8136593/n8137537/n8138502/12152197.html
[10] “我國人民幣存款首次突破百萬億大關” 2013-07-12 《新華網》
http://finance.sina.com.cn/china/20130712/171216108192.shtml
[11] “全國社保基金資產總額首破萬億” 2013-06-27 《新華網》
http://news.xinhuanet.com/fortune/2013-06/27/c_116310212.htm
[12] “征收遺產稅還不到時候”2013-03-05 作者:馮海寧 《中國青年報》
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3-03/05/c_114885112_2.htm?prolongation=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