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煮酒論雄
一間深邃高敞的大廳裏,空無一物,隻有一張孤零零的長桌.長桌一頭,有一把華麗的高背椅,雙頭鷹和安德烈旗的浮雕精致絕倫.椅上端坐一位老者,須發皆白,麵色亮潤.他的頭頂,有華美的枝型吊燈;吊燈之上,是厚達千米的岩層;岩層之上,是高加索肆虐的狂風.
桌上一溜十個小水晶酒杯,每個裏都倒著清冽的白酒,不過依次減少,到最後一杯,隻有淺淺一底.老者嗜酒如命,又不能飲之輒醉,隻好出此下策.
老者端起頭杯:"瓦佳,世上一國,想要永葆武力強大,必須依靠三條.其一.和平年代,百姓崇尚體育和科技,政府熱衷惹事生非,找找小國的茬,動動筋骨,國家資源有效配置,這就有槍了.其二,堅信自己永遠正確,辦法是找個大致還行的價值觀供起來,從此以後不問青紅皂白地誓死捍衛,這樣才能保證有源源不斷的熱血青年,這就有兵了.三是狠狠報複,天下沒有永不失敗的軍隊,打敗不要緊,翻身過來就殘酷報複,找回麵子,找回自信.軍隊個性不會被弱化異化,這就有鐵打的營盤了.當年我們為什麽搶著要打'脖領',不惜再用兵二百五十萬.這麽殘酷的歲月,死裏逃生活到這一天,就等勝利了,誰還願意再去死啊.就這麽著,又多死三十萬我們的子弟,為什麽?為國家,為軍隊,為永葆武力!
"換了東國,到了這會子,高風亮節還來不及呢,趕緊屯兵郊外,掃地打水,秋毫無犯,苦苦哀求:你就成全了我這一回,感情真摯地投降了吧.紅花還靠綠葉扶,沒有你這綠葉,我紅花怎麽青史留名,圓滿演完仁義之師王者之師的謝幕呢.任何戰爭,其實同足球賽一樣,分為上下半場:上半場,依著各自教練的氣魄,有板有眼地開打,爭個高下,等到了中場休息,大家心裏已經有數,下半場就純是為將來而打了.我們圍了脖領不打,或者交給西國軍去順利占領,都能省下雙方百把萬性命,何樂而不為?這一仗已無礙大局,就是為將來打的.要把國家軍隊的尊嚴找回來,另外等和平了再忙逮人報複的事,清平世界容易被人垢病,不如趁兵慌馬亂,大開殺戒,一切都有開脫.而且我殺你殺得堂堂正正,大家刀槍在手,我也陪你死人,畢竟我是勝者,我已經讓你們死得像個軍人而不是一串捆起來的耗子,你還要我如何寬大為懷?像東國那樣失心瘋當東郭先生嗎?!"
第二杯.
"第一次環球大戰和第二次環球大戰為什麽相隔如此之近?因為一戰過後,戰爭的策源地,得椅子,基本沒有受到破壞,隻不過力竭屈服而已,一旦緩過氣來,仍是一條漢子.他的社會精英階層,原封不動地保存下來,重工業也沒有被拆走,隻要新一茬少年成長起來,武力仍舊強大.而兩個一次大戰的戰勝國,又有點忘乎所以,一再刺激羞辱於他,逼得他奮發圖強,擁戴敢於說不的獨裁者,以至於短短二十餘年,世界又遭荼毒.那麽為什麽一戰方歇之時,戰勝國沒有趁機把他大卸八塊,永不翻身呢?因為還要靠他來防我北國,害我北國,滅我北國哇.那裘急兒在一戰後當麵訓斥 得椅子 的外交使節:你丫的傻帽麽,誰叫你兩條戰線開打,那會兒你要是專打北國,我這兒就會趕緊拉住發來嘻停戰,給你們送水送糧支前還來不及呢.這就是西方文明諸國,抱成一團,對我們是必欲除之而後快哇.
"二戰打到下半場,人人為沒有了得椅子和東桃的戰後世界做打算,等我們差不多贏了,西國也急急忙忙登陸搶地盤了.等我們逼近脖領子了,他們又來勸架了,我呸!我們為什麽要發善心,跟東國一樣傻得隻懂仁義道德嗎?我們就是要打斷它的脊梁骨,消滅他所有的社會精英,蕩平他的都城,打出我們的威風.讓我們的邊界,從此安靜幾十年.這種事情,別人會替你做嗎?現在你應該明白東國領袖裝傻扮呆,以德報怨的道理了:他也恨不得像我們一樣手刃仇敵,打爛他東桃的壇壇罐罐,使自己的臥榻之側,從此再無惡鄰----可是他做不到啊!
"麵子上,一個是頂天立地的戰勝國,一個是傾家蕩產的戰敗國,可真的比比家底,東國仍遠不如東桃啊.打個比方,假如西國撤兵,委托東國管製東桃,他搞得定嗎?區區一個苔丸,他就能整出個雞飛狗跳的二二八,進了還死不服氣的東桃,真的再掐起來,東國一定丟人丟進太平洋----人都被你人民戰爭整嘛樣了,他就不會學來對付你啊?啥叫一億玉碎啊?都到這節骨眼上了,是騾子是馬你都還騮不過人家呢,不是猛龍不敢過江,在這邊岸上你再硬扣人家幾十萬降兵,苦力地幹活,整死個三分一,有什麽意義,又打不斷它的脊梁,不過掰斷它一根手指,白白硬添上兩國之間的一分戾氣.二戰後的東桃,正如同是一戰後的得椅子,隻是力盡屈服,不曾傷筋動骨.如果你學那銀吉利,發來嘻,不掂掂自個的斤兩,不知好歹地逞強欺它,於未來國事何益?這種整整降兵的活兒,也隻有我北國能行,我有這本錢,整都整死了,你怎麽著吧你?記住!你有了實力,才配提 '寬容' ----沒金剛鑽在手,玩什麽虛的啊?"
第三杯.
"但凡征服者要想低成本地征服一個比他人口眾多的國家,唯一的辦法是顯過霹靂手段後,趕緊主動妥協,馬其頓的'壓力比山大'大帝打敗了波斯,立刻組織兩萬軍兵娶波斯女子,行集體婚禮,侵略者變了上門女婿.其他元蒙滿清更不必提.西國出於一國私利,想單手管著東桃,偏偏煙波萬裏,隻能低成本占領,不然賠不起這份家當.所以老麥進了洞井,趕緊把阿譽扣做人質,裝模作樣審了幾口戰犯,該吊的吊了,該劏的劏了,楞不敢動阿譽一根毫毛----他要敢'做'了阿譽,第二天老麥這身好皮囊就該灑地裏喂小麥了.等阿譽禮服筆挺地登門拜訪老麥,老麥禮送出門的大照片在東桃報紙上一登,埋伏在負虱山上的武工隊不由喜出望外:靠!連這樣的鴻門宴都能活著出來,咱皇上真不愧真命天子.當下對著禦照幹嚎幾聲,抹把鼻涕,三八大蓋往紅薯地裏一埋,下山領良民證去也.
"老麥精打細算,自以為做了筆好買賣,卻不知賠光了老本.西國當兵的不是丘八,心裏明鏡似的:得椅子那邊,該死的都死絕了,咱弟兄的血算沒白流,值!東桃這邊呢,遠的不說,在肥驢臏整死咱多少降兵,好不容易贏了,連揚眉吐氣斃他個總頭子都不敢,當初騙咱們上火線時怎麽那麽正氣凜然呢?呸,老子抱著革命理想替你賣命,合著你拿老子的命賣錢哪!西國的百姓,打小喜歡匡扶正義,又人人有配槍練武的自由,從來不怎麽把政府放在眼裏:你號召參戰,我去了,那是大爺我喜歡,還真不是賣你麵子,政府你他媽算老幾啊.所以瓜島也好,流黃島也好,打得有聲有色,氣壯山河,堪稱'鋼多氣多'.等最後謎底揭開,哪有什麽扯淡的無條件投降,純粹是有條件投降.從此以後,西國軍隊的精神麵貌為之一變,徹頭徹尾的'鋼多氣少'了:為國家盡盡義務,還成,要我慷慨赴死,你玩去!炮彈打光了,擔架隊到了,再鑽坦克裏衝鋒!"
第四杯.
"每次大戰,有如高手下象棋,就是個互相兌子,簡化盤麵的過程.二戰前各種勢力錯綜複雜,爭相發言,戰後汰弱存強,簡化為兩大強,一中強(銀吉利)的局麵.而西國一帝羅師傅確也過人,他領導民主黨建立起一套比自有實力略矮三分的外交策略,笑嘻嘻地舞動大棒,不知不覺保了戰後數十年的和平,直到共和黨內出了某位衙內,覺得這種跪式外交實在憋屈,有辱他金枝玉葉的體麵,羅氏統一戰線這才壽終正寢,不過這是後話.
"且說羅師傅覺得三強共和,易起爭端,不如摻點沙子,和和稀泥,才皆大歡喜.戰前的大矛盾,其實有三,一是生存空間之爭,是殖民主義的延續;二是大蒜鼻子幫同蔥花鼻子幫之爭,東亞漸漸有分庭抗禮之勢;三是意識形態之爭.戰後,前兩個矛盾策源地被消滅,隻剩第三矛盾,寰球同此涼熱.羅師傅心知肚明,銀吉利在歐洲並不招人待見----但凡歐陸沒有出現足以威脅他生死的勢力,他是基本不關心歐陸的,等他有興趣了,也不外是挑撥離間,損人利己.所以歐陸得出個代表,也就非發來嘻莫屬了.原本得椅子是抵擋北國的一堵牆,現在此牆不再,隻剩半喇門板叫做'西得',怎麽著也得要發來嘻當個門栓哪.亞洲也是一樣,得堵住北國勢力的蔓延,隻有提拔一下東國了.可是東國老毛病太多,學習進步的速度遠低於東桃,雖然態度端正,手腳實在不夠麻溜,所以得把東桃完整無缺保留下來,一來作個後備,二來提醒著點東國,免得他得意忘形,別以為自己是萬頃地裏一根苗,萬一將來東國翻臉,放東桃出來齜齜牙,就夠那幫紙上談兵的道學先生惡心半天了.這才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第五杯.
"曆史不需要假設,可我們透過迷霧看去,又可以清楚羅列曆史的脈絡.如果當年在緊要關頭,東國孤苦無助,向東桃屈服,世界將會怎樣?這三大矛盾中,第一矛盾會立刻退為第三矛盾.由於西國為首的陣營盡全力也隻能一次解決兩個矛盾,那麽曆史必然如此發展:西國立刻壓銀吉利向千秋帝國遘和,徹底犧牲已經戰敗的發來嘻及一切歐陸小國的利益,誘使千秋帝國集全歐之力攻打北國.同時,西國集中所有幫手,如銀吉利,賀藍,襖大你鴨,趁東桃在東國立足未穩,全力圍攻東桃治下的'共榮圈'.羅師傅最怕的,就是東桃征服東國,東國的死活不在他眼裏,可東桃的壯大卻是所有大蒜鼻子的惡夢.這個時候,千年帝國的嘴臉,反倒十二分的可愛了,因為他也生個大蒜鼻,再怎麽也有個商量.而我們北國被歸為異類,從來不在他們大蒜鼻子幫的正冊之內,更何況又有這意識形態之爭.
"北國和東國,曆經前所未有的苦難和犧牲,終於笑到最後,天時人和固然有所助益,自強不息才是根本.這民族的脊梁,由偉大的統帥和更偉大的人民組成.自工業革命以後,文明的歐洲,也就是老歐洲----西歐和中南歐,實質上成為全球的中央帝國,世界文明科技的重心所在.各國名為列強,等於是一個個省,愛國熱情強著呢.隻有他們時不時組些聯軍,四麵出擊,而挨了打的,必是野蠻未開化之生番,活該.偶然個把有良知的大知識分子對燒了東方一個園子鳴不平,一般老百姓可都支持得很,趁亂可以搗騰點文物啊,哪次打仗不是發財啊?
"一戰等於是帝國內訌,西方極樂鎮裏的街上群毆:叔伯兄弟們,打得差不多就歇了吧,帝國可不能亡嘍啊.可是二戰全然不同,鎮外大森林裏的'吃人生番'被欺負得忍無可忍,返身打進鎮子來,中央帝國第一次受到外力憤怒地一擊,就老不爭氣地轟然倒塌,闖禍的漢斯被打斷了脊梁骨,撕成兩半趴在那兒,其餘的叔伯兄弟們也屁滾尿流躺了一地,眼巴巴地瞅著自己當初十分看不起的遠房老表,指著他跨海過山,來保一保自己的脊梁和屁股蛋子.於是老歐洲的紳士體麵連同身家實力一起蕩然無存,真正斯文掃地.在北國和西國的角力之下,歐洲像是兩個相撲選手腳下的冰層,被踩得四分五裂.世界的重心由歐洲轉移到了歐洲以外,遙遙相對的兩個強國:直到一戰結束仍然被邊緣化的三個後起之秀中,東桃被打趴下,西國北國成了天平的兩端,誰有資格在這天平杆上遊走,誰就能成為四兩撥千斤的老三.三國時代漸露端倪.誰還能當這第三國呢?天下之大,隻有東國."
第六杯.
"東國恰在此風雲際會之機,出了兩位偉大的民族英雄,相互傳承,鑄定根基.蔣公保國不失,改造了社會上層建築,讓知識分子能呼吸到西方的氣息,替換肺裏道學的黴氣,確立了江湖五強的名譽地位;毛公展強梁手腕,改造了社會基層,又從北國得來武林密籍,造出了兩彈一星,同北國西國各對了一掌,居然不落下風,氣勢上更蓋過兩位大老,逼得他不敢再有後招施展,由此建立了江湖老三的實際地位.當時想搶老三這個風水寶位的,還有一個'飲肚'.
"二戰正酣之時,銀吉利迫不得已,承諾戰後解放一幹家奴,換他們停薪幹活,共度難關.仗打完了,眾人要求兌現期權,樹倒猢猻散.自由了,頭天大夥挺高興,第二天就不行了,被管慣了,分了家不知怎麽單過,挺想念組織關係的,就推書童'飲肚'當頭.大夥念叨這廝不簡單,雖又軟又散,當年一個回合就被老莊主手到擒來,捉回莊裏,但二百年陪員外讀書,也算識文斷字,腳還踩在草根階級,腦袋已經係出名門,滿把自己當回事兒了.所以窮棒子組織農會,他當了理事長,東國領袖已經換了知識化的農民毛公(緊記,不是農民化的知識分子),樂嗬嗬湊湊洋熱鬧,當了副理事長.
"可是'飲肚'被管了二百年有餘,養成兩樣大內總管的毛病,度量狹小和手段陰暗.東國毛病雖多,偏偏倒了的駱駝架子在,一貫主子派頭,再潦倒時也沒沾過這兩樣.'飲肚'覺得一山不容二虎,得壓下東國一頭.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東國在農會的地位,是靠一刀一槍拚了老西國掙來的.'飲肚'不敢在兩位大老頭上動土,掙回一個同樣的功名,就打東國的主意,沒事找碴,借了老主子當年留下的一點貓膩,硬在後院宅地基的分界上和東國夾纏不清,想當眾摑東國一個耳刮子.隻要東國傻傻的以大局為重,忍了不還手,那就是怕了我這硬茬,以後就能正大光明改名叫'硬肚阿三'了.
"有道'不是猛龍不過江',毛公自比聚義廳的晁蓋,講的是麵子比命重,外加仗義疏財.什麽時候國土是麵子了,那是一寸不能丟,死人如麻也在所不惜;什麽時候國土是財貨了,那是仗義一疏,何妨遍散天下.偏偏這個爭老三的時候,國土當然是麵子.毛公給纏得不耐煩,一個掃堂腿,那'飲肚'栽倒了再沒緩過來.毛公的強項,不在建設,而在不肯被人欺負,樂於鬥爭,善於鬥爭,再加一點革命浪漫主義,其風采遺世獨立,千古絕唱.二戰三雄之中,羅師傅及時辭世,裘急兒被國人趕下台,晚年固執武斷,為冷戰的興起煽了不少陰風,可說晚節不保.這三雄的繼承人武功大大不如前輩,基本不在才比三雄的毛公眼裏,要打要哄,收發由心.桌子總要三個腳,歐洲已經崩散,說不得隻有毛公挺身而出來湊數.可是那個年月,勢利眼的標準有些偏頗,就看你能不能上街打,敢不敢上街打.所以東國這個老三,並非全能季軍,於經濟建設上捉襟見肘,有些難為情,總體類似於泰初時希臘諸邦中的斯巴達,百姓窮樸而尚武,民不畏死,戰力驚人."
第七杯.
"既然講完了蔣公為何不能以怨報怨,現在也不妨講講毛公的敢打就打.東國對'飲肚'的反擊戰,打得完美無缺,後世網上談兵,抨擊毛公勝而自退,實在有些偏頗.此戰自領土問題而起,瓦佳,我們就先講什麽是領土.
"領土,是一國的不動產,是國家整體財富中的一項.文物財貨,是一國的動產,等於是金銀細軟,容易流動.文物的所有權,要追本溯源,找第一創造者,除非是他自願送出.領土的所有權,則千萬不能死抱一本曆史爛帳,而隻能看最近代的因源和訴求人的實力:因源決定現狀,實力決定將來的歸屬.地緣政治學就好比一個稱職的稅吏,隻會斤斤計較你這一年的收支各項,不會關心你爺爺當年是窮是闊.
"雄渾的遠古時代,確有雪山獅子國,有如斯巴達威脅璀璨的希臘一樣可以輕易威脅漢唐.而世界最高的駝峰,不過是他境內的八百裏風景,山南山北,盡屬他一國.在冷兵器時代,兵丁講究壯實,巨人最受歡迎,所以人口稀少的馬上民族那麽威風,你人再怎麽壯,壯不過一匹馬吧?可到了熱兵器時代,兵丁講究皮實,矮小不打緊,能扛槍就成,你再怎麽人強馬壯,壯不過一顆子彈吧?而舉世的兵,最最皮實的,北國和東國是並列冠軍,任你怎麽造,真扛得住,人口又夠多,軍火也還跟得上趟.所以到了二十世紀初,當年豪強的馬上民族都到了遭報應的時辰,獅子國也不例外.此時南有銀吉利自'飲度'而來,北有大東國,大國勢力膨脹,夾在大國之間的小國,如同擠在兩個大齒輪中間的雞蛋一樣,再也無法苟且,紛紛崩裂飛濺.獅子國因為主要在山北靠東國一邊,因此投靠東國,大山雖擋住了銀吉利北侵,卻也無法再保全山南地域了.'賣顆馬糞'那賤人憑空劃了道線,這線完全無視曆史的流水帳,卻真實地反映了未來:領土訴求人的實力決定未來的歸屬,而雙方實力犬牙交錯的齧合,基本就是這條線,因為這條線標明了雙方力量所能伸展的極限.小國被肢解,如同過熟的文明被蠻族撲滅一樣,都是人類進步中的必然,而不是反動和倒退.
"'飲肚'要敲鑼打鼓地占了山南那疙瘩,東國的臉上掛不住:那地,倒真是塊雞肋,給你偷了,他還能裝沒看見;你這明搶,叫人臉往哪裏擱?而'飲肚'的惡心就在這裏,他真隻是要這塊地,兩邊高層私底下談一談,拿點什麽交換,毛公聽多幾句奉承話,八成能給:五花馬,千金裘,通通去送好朋友.而'飲肚'要謀的,是東國的尊嚴和麵皮.
"他敢這麽強要,有三個原因,一是東國同北國鬧翻,國際上空前孤立,沒人幫他,國內也不太平.二是'飲肚'同鄰居小巴打了兩架,二比零,飄飄然得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每國的軍隊裏,必有所謂少壯派,鷹派,鼓噪戰爭,因為不打仗,在論資排輩的軍界他們沒法出頭.三是'飲肚'立國未久,領導人實在欠缺治大國的墨水,那些專利知識,老主子會教你?慢慢自個兒琢磨吧,小子哎.他老尼小學還沒畢業,敢跟碩士生叫板,生生把個國家的前程,給全毀了.挺好一青年,好不容易踏上社會,得,一失足成千古恨.
"對方處心積慮要打,準備當然更充分,東國被動應戰,毛公不敢搞大.可強將手下無弱兵,小小一個邊關將軍張國華,他敢搞大.毛公果然氣魄過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由他搞,打壞了,推倒再來.那張軍門在邊關苦寒十載,盡忠國事,堪稱立國後第三大民族英雄(前二位是彭大帥,林鷹帥),喏大個'飲肚',被他一根手指輕輕推倒,實在痛快.
"那'飲肚'的洋相出盡,是在受了痛扁之後.東國軍忍受了常人無以想象之苦,一舉衝到山南的大平原上,敵國首都都在槍下了.老尼嚇得尿褲,急忙向老主子求救.老主子顫微微掏了點私房軍火,教他又向老西伸手要飯.老西國無所謂你的死活,可聖祖皇帝羅師傅定下了祖製,蔥花鼻子得摁住嘍,'飲肚'剛從良沒幾天,又要給東國抓去當壓寨夫人,使不得,於是空運軍火伺候.沒想到老尼得寸進尺,幹脆來個坐地泡,死乞白賴要西國出大飛機一百五十架,裝滿炸彈,打從西國機場奔雪山去.這主意直接把西國嚇一跟鬥:你丫的會不會做人哪?老子被老毛給鬥怕了,才躥掇你上,合著你光圖著打人舒服,沒想過挨打也會痛啊?吃了我的嘴軟,居然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可見是被打傻了.我來年要找了你這光知道拉屎不會擦屁股的鬆包當幫手,那是我腦子也進水了.
"老尼的道行實在淺.我們困難,敵人更困難,這樣的道理都不懂.勝時趾高氣揚,敗時哭天搶地,一個所謂大國,舉止如此輕浮,有道是:'飲肚'第一次,世界都在笑.當時張軍門也難以為繼,後勤跟不上,靠藏民一人一顆炮彈背過山南來.一旦大雪封山,山南的得勝之師就給人包了餃子了.山南這9萬平方公裏,實在是鞭長莫及,張軍門神勇,也隻能籠罩一時.經營一國,要讓財富總量增加,土地隻是不動產的一部分而已,為了保住一小片土地,耗費無數動產,是鼠目寸光的敗家子.西國咬住半喇'月月難',吞不下,化不開,憋個半死;我北國咬住個'阿副焊',生生給拖死了.唯獨毛公瀟灑,一樣麵對捕鼠夾上的奶酪,一揮手,不要了.這份大國智慧,兩位大老也佩服得屁滾尿流.別說毛公光花不賺,他賺的省的,大夥一時看不明白.
"毛公擅長的,是改造國家和鞏固國家.鞏固國家靠的是朱元璋的'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對一國而言,沿著邊境的高山大海,中立國家就是牆.善用這些牆,把自家老百姓護在牆裏,再在牆上開幾個門洞,如'月難','北寒'作為戰略出入方向,屯重兵於此,則進可攻,退可守,是最實惠的辦法.要了山南那塊地,駝峰無法成為城牆,反而阻礙支援.同樣,如果那時打下苔丸,就要直接麵對西國第七艦隊和東桃,大海也無法作為城牆.因此毛公棄此二塊孤地於不顧,專注於邊境上開闊平緩,易攻難守的地段,不惜同北國,西國開戰以立國威.什麽樣的城牆都不可峙,隻有善戰的軍隊才是唯一國之幹城:別以為這一段是一馬平川就由你亂打主意了.
"這時候西國跑來'月難'遏製東國,毛公求之不得.什麽叫'不打不相識'啊,怕的就是不打.毛公沒法打上門去,你自個送過來,不亦樂乎.他喜歡用槍炮套近乎,當年炮打金門,葉飛是報登陸失利之仇,毛公卻是要把國民黨打近乎一點,提醒他你可還是東國人.同樣,在'月難'幹起來了,西國就得時時窺伺毛公的眼色,再怎麽頑固愚鈍的主,看了十來年,也看出他的暗送秋波,於是有個伶俐後生,跑到東國求愛來了,兩下你情我願,直接就蜜月了.'月難'那仗,至此不必再拖,西國大戰略目標達成,也就痛痛快快撒丫子撤了."
歎一口氣,第八杯.
"我北國在這盤大棋中,莫名其妙地輸了,而輸棋昏招也自此時而起.當我鼎盛之時,國力是西國的七成,什麽科技大國,體育大國,一樣都不拉下.旗下更有一個'謝苗諾夫*庭鋒歌迷會',環球軍力,半在我手.不算熱核力量,西國那一撥再加上東國,也未必是我對手.可我們沒想到一層:我們一旦占了人性中的貪婪,敵人必然擁有人性中的恐懼,而恐懼可以壓倒一切,包括敵人間的仇恨.
"同東國鬧翻後,我們毫不猶豫在東國邊境開闊地區陳兵百萬,威懾東國.陳兵百萬,這可不是浪漫的文學詞匯,而是實實在在的惡夢.以北國的機械化加大炮兵主義的陸軍,東國就是填進五百萬裝備落後的正規軍,也擋不住這百萬虎狼.東國僅存的五虎上將----肅大將軍,天天在本國找'預設戰場',就是準備幾處能藏下幾個師的有利地形,到時候希望能埋伏圍殲我軍一個重機械化團.這是什麽差距!
"可我們為什麽要這樣逞強呢?東國根本沒有能力入侵我國,這大軍擺明了要找茬進攻的,人東國也是行伍出身,心明眼亮,嘴上硬著,暗裏也找幫手.而能有這麽大個兒拳頭的,也隻有西國了.大道理管小道理,這時候同西國,最好捐棄前嫌,共圖生存.正好西國來搶'月難'這小茶館的地盤,於是東國西國兩位老大,借這因頭,先坐下就著茶桌掰腕子,掰累了,擺茶盅喝'講茶',東國循循善誘,西國也漸漸領會,說著說著相見恨晚,AA製各自付了茶錢,另找桃園拜把子去了.等北國醒過神來,生米已成熟飯,不由亂了方寸,隻好胡亂下藥,打算吞了'阿副焊',把中程導彈擺到東國後院.這樣將來大戰,東國無法象蔣公時代可以由駝峰航線吊住一口真氣救命,東國西國也就無法在陸上呼應.
"打'阿副焊',其實不難,精神原子彈抗不住機槍大炮.可西國東國都明白後果,大把軍火送進去,局部熱點成了三大國全力施展的決鬥場.北國雙拳難敵四手,漸漸落敗.而北國拳頭大,腳杆細的脆弱經濟是禁不起這麽折騰的.索性打了大仗,發動機達到設計功率運轉倒還好,這麽半功率不溫不火地長期耗著,機器就趴下了.那幫小知識分子,趁機又搗騰民主自由之類私貨了.
"東國此時,雖有鄧公韜光養晦之說,也不過是補交功課,還清經濟欠帳,把老三的交椅坐得更牢而已.可是我北國突遭變故,江山易色,國之不國.天下之勢,就此變亂.東國當慣了老三,猛然發覺舞台上聚光燈罩向自己,不由手足無措;西國突然發現身後緊追的,變成東國,大起戒心,對東國猛豎中指,連連挑釁.這其中的故事,又是另一段了."
第九杯.
"當年,我同東老聚會,私下閑聊,他講了個笑話----此公人前人後,判若兩人,私底下有趣得很.
"據他考證,東國第一支特種兵,是小林寺的十三棍僧,且聽原委:
"隨朝末年,小林寺身在兵慌馬亂,不知如何自處.忽一日,寺後大默祖師的麵壁洞磚牆坍塌,裏麵還有一牆,上書金字:欲練神功,引刀自宮.
"芳丈開會研究,研判'自宮'指內斂自守,以不變應萬變.於是全寺心無旁騖,一心搞生產.
"第二年,此牆又風化坍塌,露出第三堵牆:若要成功,絕對自宮.
"此時天下洶洶,本地督軍王石衝想搶廟產,躥掇守山門的小沙彌鬧分家,看廟裏如何應對.廟裏人心浮動,此真言一出,大家無話,仍忍氣吞聲,勤修內功.
"第三年,此牆又倒,露出第四牆:真要成功,未必自宮.
"此時廟產雄厚,芳丈決定不再作縮頭烏龜,未必自宮嘛.於是開爐煉鐵,打造倚天刀,組建小林寺海豹小隊.
"第四年,第五牆現身:隨便自宮,必不成功!
"全寺大眾,立刻統一思想,積極備戰.恰好糖業拖拉斯的二小開李市民被王督軍綁票勒索,手頭頭寸又緊,芳丈派海豹小隊下山救主,順便花點廟產打點,申請了著名商標,從此一躍而入文化遺產五百強.芳丈在呐嘶噠嗬成功上市後感慨地說:大默祖師的真言配合我寺的大好形勢,由一個勝利走向下一個勝利,如果我們先看到第五牆,跟王石衝論理,就是真理在我們手中,又有什麽用呢?至少我今天的二十萬股原始股是別想了----呸呸,怎麽一不小心說漏嘴了,灑家跟戶部國資委可隻申報了一千零四十三股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