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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島(十二)

(2006-04-02 10:58:48) 下一個

                 (十二)奪旗之戰

    亞運會越來越沒有人氣,主辦國給擠兌得快破產了,窮則變變則通,又增加了一個嘉年華會式的全體項目,結果比閉幕式還受歡迎,總算挽回了大家的眼球.

    這個壓軸大戲,就是"奪旗之戰".

    規則說來簡單:在一個山頭上插一麵大旗,上書"亞洲雄風"四個大字.參賽各國,按國家人口比例組成代表隊,一聲令下同時爬山搶旗,搶到了還沒完,後來的可以再搶走,各種徒手打架都可以,就不許動家夥.到最後精疲力竭,誰能無爭議地保住了大旗的,才算贏.

    這個金點子立刻成為本年度"感動亞洲"第一名,因為很多大國沒有那麽多參賽的專業運動員,像東國,按比例可以有一千三百人參加,所以就動員出國看比賽的啦啦隊和球迷加入.但凡有閑錢又有閑心出國來捧場的,多是三十來歲大小夥,在國內業餘幹幹足球流氓都沒少鬧事,到了這能合法打架,逮著機會能打打東桃小寒球迷出氣,還美其名曰為國爭光,那還不爭先恐後啊.而各國的電視台更是無任歡迎,你想這場麵宏大,情節跌宕,觀眾參與感強,還能開盤口賭一把,乖乖什麽收視率哇!

    這不今年又輪到了,上午十點,各代表隊來到指定地點,團團圍住山頭,大旗飄飄,好不熱鬧.東國運動員代表團的總團長坐在高台上,一麵吃著油炸花生米一麵運籌帷幄,搓下來的花生皮飄飄灑灑.兩個副團長站在木台腳下,憂心忡忡.

    但見東桃隊誌在必得,他們也就兩百來人,基本上是來參賽的專業運動員,素質整齊紀律好,排了個方陣,有棱有角,一色三林重工讚助的抗打防身服,腳穿西國讚助的拉風乃可鞋,那叫威風挺刮.而且他們是第一亞運會讚助商,所以本來一百三十人的名額硬加到二百整,還給安排了個好位子,還沒開始就已經在半山腰了,這一路上去又事先經過了獨家仔細勘測,什麽彎彎角角都畫下來了.所以有幾家小不流丟的代表隊,索性躲在他方陣後麵,反正也不指望自己能拔頭籌,圖個上山方便,保存實力,還讓搞政工的總結為"雁行跟隨".

    那飲肚隊也有一千多人,隊型排的還成,大夥夠講紀律的,可都日上三竿了,還一多半躺在地上曬太陽呢:今兒個太陽多好啊,比賽著什麽急呢,君不見世間萬象,皆是泡影?

    可東國隊就有些叫人磨不開麵子了.但見那黑壓壓一千三百來號,組是組了個陣型.可也怪,那陣是活的,忽圓忽方,如行雲流水,變幻不停.原來東國陣中,業餘參加者占絕大多數,此時呼朋引伴,竄來跳去,大聲喧嘩,熱鬧非凡.倆團副對視苦笑:體育體育,那就是個國家體麵.這當口就這樣了,待會兒怎麽跟東桃競爭哪,瞧這人丟的.

    十點零五分,各隊開始點名動員.東桃隊就著高音喇叭,"挖來挖來"了一通,那全體隊員,不時和著節奏大聲哈以,整齊劃一地鞠躬,帶起一陣陣小風.過了三十三分零七十八秒,譽音廣播結束,跟事先在發布會上宣布的絲毫不差.瞧瞧人家這準備工作,東國隊的團副更急了.

    東國總團長倒不急,嫌高音喇叭脫離群眾,坐上電瓶車由北向南,到群眾隊伍裏溜噠了一圈,有力地揮動著手臂,向大家傳達了兩個重要指示:

    同誌們辛苦了!這一,奪旗大賽是個新生事物.新生事物好!不過,對教練組來說也是頭一遭.有同誌建議謹慎從事,象乒乓球團體賽一樣,好好排個出場陣容.我看這就不必了麽,教練同誌們,摸腦殼子問問,你自個就恁大的學問?我看不見歹----蔡震華你笑個啥子嘛.所以唆,黑貓白貓,能爬上山頂再爬上旗竿的,那就是好貓.團部決定,不搞細規矩,專業的不專業的,混著跑.不過大家要有思想準備,這一跑起來,必分前中後一長溜,盯著前麵的後腦勺跑,一句話:趕超前麵的;團結左右的;不管背後的.前麵要沒後腦勺了,盯著旗子跑,愛怎麽跑怎麽跑.使勁跑起來,就要得.

   這第二,據可靠消息,亞運會組委會在神秘讚助商支持下,在山頂大旗下埋了大規模殺傷性金幣,當作第一名的金牌.那些個金牌啊,比餅子還大,九九足赤18K,先到先得,給大家一個驚喜.那是組委會裏持不同政見者說的,當然一句頂一萬句,查都不用查,準沒錯!所以大家放開思想,百無禁忌,一心一意搶山頭就是了.

    哇塞!大夥一下開了鍋了:感情不單是玩,還有大大的好處拿.這一下摩拳擦掌,很多人把衣服都扒了,光剩一褲衩.團長一揮手:盡管脫,這頭兩個小時還不會有人擠過來打架,輕裝跑路就是了.

    一聲槍響,各運動隊開跑了.隻見東桃隊把老弱隊員放在方陣中心,腳力好的排在頭尾,打出一條橫幅"一億總中流",就是全體奔了小康一個也沒拉下的意思,扶老攜幼,按照事先精心測好的平均速度,喊著號子排著方陣,誇誇邁著正步,一板一眼地開動了.

    東國隊那份亂哪,就跟西四牌樓街道辦事處組織的全民長跑運動似的,爭先恐後,毫無章法.總團長又回到台上笑眯眯搓花生皮去了:要的就是這份亂勁,群眾發動起來啦.

    好戲開場,各國電視記者忙著搶鏡頭,隻見東桃隊拔營走後,地上連一塊紙屑都沒留,大家嘖嘖稱奇,認真拍了好些特寫鏡頭,可老拍這沒勁哪,不過一堆機器人趕路而已.一轉頭,大黑馬!原來今年最上鏡的是東國隊!但凡一個人扮酷,那必不耐看,一堆人扮酷,就該是精神病院翻版;哪象東國爺們,個個七情上麵,發自內心的渴望,水靈多了!

    東國的陣營慢慢動起來了,靈動起來了,飛揚靈動起來了,就象老人血管裏粘稠沉滯的血液突然變成了年輕澎湃血氣方剛的洪流,勢不可擋,呼嘯而來,任誰想要阻擋這開天辟地的洪流,就隻會葬送自己!

    東桃放鬆電視台傻了眼:東桃眼看不是主旋律了!趕緊拉了一批關係企業,大拍東國隊的陰暗麵.那東國隊也實在藏不完那些個窮酸猴急的模樣,光看那出發地,好家夥,滿地狼籍,鞋襪鍋碗,就跟剛過了一批難民似的.滿世界誰不愛獵奇啊?觀眾都不看比賽了,光研究這堆破爛,還整出一溜金像獎呢.

    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東桃隊的大團長急得快吐血了:如果東國隊按老規矩,跟在自己身後雁行,來個"全民奔小康",那一千多號人,看頭顧尾的,跟劉備帶著老百姓行軍打仗似的,那還不成了烏龜爬呀,想趕上我?門都沒有.可他這麽丟掉花拳繡腿,滿山放鴨子的辦法,或許真能成.你想啊,東國這撥小爺,第一是調皮,你讓他放開手腳,什麽古怪精靈使不出來啊,能把全世界整一溜跟鬥;這第二是一旦發動起來,心氣兒特別高,當年毛爺爺做莊,衝出個天價來,把花耳街都拱翻了,不就靠這口氣嗎.現在,他在這非常時期,抓住僅有的非常機會,隻求公平出發,不計較沿途公正,有力有智慧者漸漸出頭,整個隊伍跑得人仰馬翻,洋相百出,卻是最健康合理的分布:

    頭裏第一梯隊,有一二十號人,都是百裏挑一的長跑好手,速度比我的整隊人馬快多了,能維持這個速度差再跑兩鍾頭,就可能搶到我前麵去了.他就是能有三五個人先上山頂,我也算輸了,因為大旗無主時,當然先到先得,可他一拿到,就成了保衛者.我大隊人馬就算隻慢一分鍾,也又當一回侵略者.東國講究師出有名,當年出門找碴打架,都叫'保家衛國',這要是得而複失,那後頭滿山正爬著的必士氣高漲,前赴後繼,跟我沒完,他千多人占了正義的主動權,一波波上來,我這兩百來口子集體切腹得了.所以要想贏回來,隻有兩招:要麽他慢下去,要麽我快起來.

    東桃大團長想:都文明社會了,先和平競爭,不行了再使陰招吧,挖挖自身潛力先!他低頭看看自己的隊伍,雖說驕陽似火,大家還是風紀扣掐到下巴肉裏,精神麵貌還行,基本麵還是我強點,可看東國他們那氣吞萬裏如虎的架勢,我這小國島民器小易盈的肚量,我,我,沉不住氣啊.要不我也學學東國,砸砸大鍋飯?

    他把手一揮:"第一小隊分田小隊長,你的小隊是全團的精華,大家就靠你了.所西逮,你先帶著奔田軍曹,所泥下士,送蝦他們幾個,急行軍地幹活,搶下山頭,守得住光榮,守不住也光榮,等大部隊接應,搖稀?"

    分田連話也說不上來了,拿手亂指.大團長這才發現,分田小隊每人身上背著根纖繩,那一頭綁在隊伍當中那幾個相撲選手腰上.這哪還是威風凜凜的第一特種分隊,整個一肉聯廠的搬運工嘛!也難怪,東桃隊特講民主,團長是選出來的,而選票是按每人的體重分的,相撲隊那幾坨肉,這會沒一個能派用場的,可競選時特占選票,你敢把他撇在山下,看別人分金子?自己人是指不上了,使陰招吧:無毒的王八,成不了大丈夫.

    東桃抗震救災指揮部市容衛生稽查隊(簡稱'指衛隊')隊長鬆島菜菜,氣喘籲籲趕到大團長的指揮車裏,大團長正披著軍大衣聚精會神看地圖呢,鬆島這才覺得車裏冷氣是足了點.可沒法,大團長非得象林鷹帥那麽酷,披著大衣才能指揮千軍萬馬.鬆島本是混黑社會的,綽號'胡須菜',可生了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大受國民捧場,連帶他父以女貴,入了軍籍.

    大團長拍拍肩膀:"菜菜君,你來看地圖.我們從東坡上山,東國從南坡上山,飲肚從西坡上,其他忽略不記.現在情勢,我們太強求全民共享,有可能跑不過他東國第一梯隊,我要搞改革,輕裝前進,他們那幾個相撲隊的國寶非一屁股坐死我不可.所以唯一辦法,是去害別人.按說,我們不能和東國打架,一是他有光榮彈,咱沒有;二是比賽還未見勝負,這麽早就窮凶極惡,有失我們裝腔作勢的體麵.可我五內如焚,每晚睡覺,夢中都是神風隊的先輩們殷切的眼光.好在西國當初說好,萬一別家拿光榮彈教訓我,他會出頭罩著,調停點醫藥費回來,所以就別再拿這兩百條命當回事了,博一博吧!與其將來慢慢變別人的奴才,不如今日由我來轟轟烈烈地了斷----我倒要學學大英雄大豪傑,草菅人命一回!你帶上'指衛隊',悄悄從半山坡繞到山南,瞅冷子從側麵打他個埋伏,隻要動上手,東國的人都愛爭個是非曲直,再不濟也會停下看熱鬧.占不占理你甭管,隻要胡攪蠻纏拖住他們,你這十來號人就算都光榮了,也為本隊做了大貢獻了.軍功章上,有你的一半."

    鬆島菜菜慷慨道:"為帝國分憂,是我輩榮幸.有困難要完成,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完成!今日出擊,如不能凱旋歸來,就請軍部把我的名字改成'鬆島瓜瓜',隱姓埋名到海外渡過餘生吧.我的女兒也隻好叫'鬆島瓜瓜子',跟我去人間蒸發了,可憐這品牌效益啊."言罷唱個肥諾,提著雙拳頭邁著羅圈腿去了.

    大團長等得坐立不安,總算參謀來報:"菜隊長已經在山南小樹林埋伏妥當,可東國隊昨晚揚言,說聽到自家走失的小牛灣灣在小樹林裏叫喚,所以今天征得賽委會特許,把東國運動隊裏的武術散打選手組織起來,搞了個科考找牛隊,正好在小樹林前麵溜噠呢,菜隊長不敢動手."完了,完了!大團長仰天長歎:既生魚,何生亮啊!這車裏有根梁子,我就上吊算了.

    東國隊那邊,倆團副各揣著個單筒望遠鏡,還在嘀咕呢.右團副不由感慨:"老左,你看這東桃隊,還沒輸呢就鬼鬼祟祟的,一個大國這麽小肚雞腸,沉不住氣,一心想旁門左道,在如今這萬舟競發的年代,還怎麽過日子啊.不是不報,時辰未到啊."

    左團副一肚子大小便:"你還別說別人,就看看咱自個兒吧,怎麽能這麽亂來呢,無組織無紀律無管理,三無產品嘛.咱計劃了幾十年了,雖說一管就死,可也強過這一放就亂哪,丟人都丟進太平洋了.現如今,第一梯隊寡不敵眾,隻是個象征意義;第二梯隊有二三百號人,主要是沿海漁家子弟,腦子活絡下盤穩,過溝過坎如履平地,人數上都不少過整個東桃隊,那才是比賽關鍵;第三梯隊有五六百號人吧,主要是中部西南的農家子弟,肯吃苦可眼界不夠,隻能給第二梯隊的先當著學徒兼替補隊員,兩廂情願;第四梯隊慘點,有幾百號,都是大西大北荒山僻壤的,要不就是下崗工人農民兄弟,營養不良,就更跑不動了;第五梯隊,是前麵四隊甩下來的歪瓜剩棗,有先前闊過結果栽了的,病的弱的,不學好吸毒犯案的,現在這社會風氣,除了政府也就沒人管了.這五個梯隊,拖拖拉拉一長溜,什麽笑話沒有.你看你看,就第二梯隊也風氣不正,這不,張三剛把李四踹倒,王二麻子又把張三絆一跟頭.這精神文明還要不要哇?"

    右團副不以為然:"大夥還在使勁奔小康,那大效益就還在.思想工作要講,效益也要講,兩手都要硬嘛.現在真正要緊的,是讓第二梯隊趕上東桃整隊,哪怕雙方大隊人馬同時登頂,那還是我們贏麵大:我們還有後續部隊他沒有麽,一打起來,相持一會兒後我們必勝.第二梯隊趕上東桃之前,務必穩定為先,發展為先,忍讓為先.等第二梯隊占優了,還等他來騷擾我啊,我先去惡心他了----他那新右翼一點就炸的傻冒,逗他比逗蛐蛐兒容易不是?"

    老左有點回過味來:"話是不錯,可群眾就該互幫互助,為團部分憂麽,你看把我們團部幹事小翁忙的:又要搖旗鼓勁,又要保駕護航,又要收容掉隊的,還得盡可能維持內部秩序,忙得過來嗎.難怪吃力不討好,常有人聲討."

    老右直擺手:"別別,大家管好自己先!這個亂世,英雄輩出,物欲橫流,是非難分,你能管好自己,跟上大隊,沒給後來居上的踩死,目迷五色的迷死,於公也算對得起集體,於私也算對得起自己了.你且仔細琢磨,我們這第一梯隊,打著隊旗突飛猛進,其實隻是個氣勢,亂亂對方的陣腳而已,就算比東桃大隊早幾分鍾登頂,也擋不住人家把旗再搶走,人家是整隊到達啊.那第二梯隊也有兩百來號人,如果能和東桃大隊同時登頂,雙方混戰一場,還能僵持一陣,可論單兵耐力,仍不如東桃,人家專業隊的底子.所以最後決定勝負的,必須是我們第三梯隊能在第二梯隊敗落前及時趕到.這環環相扣,我們才有一線贏機.賽場如戰場,一切便宜行事,大夥都狂飆突進著呢,隻要大方向還對,你還指望一個個謙謙君子搖八字步?別人有意這麽說咱,你也能信?這滿地大小便的都得隨他去,你還想管他吐了一口痰?拜托拜托,等登頂奪旗,挖溝築圍,別人再不敢起相爭之心後,再評些和諧模範,新風標兵吧."

    老左大為不滿:"你這強詞奪理嘛.就算這麽慣著他們,就能一路順風啦?現在第二梯隊已經老嫌棄第三梯隊慢手慢腳,不但使勁使喚他們還趾高氣揚的,再不和諧和諧,說不定第三梯隊就撂挑子不幹了.這第二梯隊也未必全是好鳥,一旦搶先登頂,萬一沒有集體觀念,來個自說自話,就地解散,分頭刨幾塊金牌各自下山回家,或者搞搞小資自由的新意思,占山為王自成一國了,又怎麽辦?以赤裸裸的利益為目標,很容易四分五裂起內訌啊!"

    老右直捅老左後腰眼,嘻皮笑臉:"左兄,咱大院裏劉半仙開地下賭檔,我看見你家二小子又去押輸贏了,準是你指使的.雖說證監委喊了多少年了,管屁用啊,有內部消息不用,過期作廢!你說咱倆吧,雖然牛頭不對馬嘴,可畢竟一個槽裏吃飯,單獨走出去誰認咱這一號啊,還是一條線上的蚱蜢不是?你也別藏著掖著的,說說,說說:誰不知道你一輩子光琢磨這些貓膩了,還瞞著誰啊."

    老左收下幾句奉承話,心下受用,二來腰眼也怕癢:"別介,我就說說.這回我看哪,是顯微鏡查字典----照輸,所以就讓小二去買東桃贏.人家贏麵大嘛.因為奪旗,不單要搶先,還要靠實力保旗.你先看看去年世界杯奪旗賽,東桃隊和衛冕冠軍西國隊在火焰山總決賽,西國隊有三百人,兵強馬壯,可實在架不住酷熱,在半山腰歇了歇腳.東桃隻有一百人,用了望梅止渴的精神勝利法,派敢死隊一鼓作氣搶先登頂,把山下看實況轉播的世界人民嚇得屁滾尿流,以為黃禍又來.那西國到底身經百戰,沉得住氣,你玩你的,我爬我的,大隊心氣兒沒散,繼續攀登,到了山頂,那幾個神風隊員哪是他主力部隊的對手,給揍得滿地爬,大旗又歸西國.從此東桃一蹶不振,隻好回到亞洲杯檔次跟咱們搶局部天下.東桃隊人數少於西國隊,平均單兵素質也不如西國隊,兩項關鍵指標都差一口氣呢,僥幸贏了一時,有點龜兔賽跑的味道.烏龜總是烏龜,取巧贏一次還成,還能老鑽人空子?你要想永遠壓過人家,就得變成更強壯的兔子,其他都是假的!

    "眼前這場亞洲杯,大抵相同.我們東國隊唯一的贏麵不在於一二梯隊跑得歡,而是人多勢眾.我們的單兵素質仍遠差於東桃,隻有有機會幾個打他一個,才行.可人多嘴雜,必須靠總團長一聲令下.人多心雜,這其中的變數就大了.所以比到最後,無非幾種結果:

    1)我們不爭氣,走半道上自己亂了,一二梯隊跟後麵的不和諧了,自動棄權.

    2)第一梯隊先上山,第二梯隊跟不上,給打下來.大喜大悲,軍心崩潰.

    3)第一第二梯隊差不多跟東桃大隊同時登頂,大打出手,第三梯隊跟不上,努力半天,功虧一簣,軍心再次崩潰.

    4)第三梯隊好不容易及時趕到,還是打不過人家,軍心再三崩潰.

    5)第三梯隊也趕到了,也頂住了,飲肚隊趕到,等我們兩敗俱傷後撿便宜,或者聯合東桃打我們,軍心再四崩潰.

    6)飲肚隊加入也擋不住我們,眼看要贏了,西國外援趕來幫東桃,軍心還得崩潰.

    7)天時地利人合,一切機緣湊巧,西國也擋不住我們,西國一不作二不休,拉光榮彈,大家崩潰.

    8)天時地利人合,一切機緣湊巧,西國也擋不住我們,西國隻好投降我們,任我們宰割,水深火熱一把.我們大贏.

    "好了,8種結果,隻有一種有利於我們,贏的概率有多少?為什麽出現這種情況?因為在基本麵仍不如東桃的大前提下,我們被迫提前攤牌衝冠了.螳螂捕蟬,黃雀其後,我們自己是螳螂或蟬,還未見真章呢,何論西國隊這隻黃雀?想想前年,我們能參賽就不錯了,敢跟東桃比?去年,東桃拿亞洲杯一點懸念也沒有,到了今年,能讓他哆嗦一把,我們已經進步很大了.可如果把今年的目標定得太高,非贏不可,不贏就完了,這種心態之下,無所不用其極,會有大量的副作用地!!

    "我們衝冠失敗的可能性是很大很大的,一次失敗不要緊,留得青山在嘛.右賢弟,你想過沒有,這樣不顧一切地衝,一旦結果不如人意,所有的希望都在此處破滅,大家情何以堪,情何以堪!!一路上忽略掩蓋拖延的矛盾激化,萬年民族賭此一把,有多大的風險?車到山前就必定有路?是,小個兒的受受胯下之辱,如同小寒在金融風暴中那樣,也就挺過來了,可我們的塊頭,太大了,人人都要分之而後快啊!

    "現在不把隊伍建設好,有鐵的團結,一旦險情當頭,怎麽共渡難關?不把刹車修好,車開得再快,是禍是福?你放眼世界瞧瞧,一旦我們跌倒,有誰願來扶一把,又有誰能來扶一把?!"

    老右聽得冷汗淋漓:"照這麽說,還得用你的老法寶,停下整風先?"

    老左氣得直跺腳:"你糊塗!這會兒就像騎自行車過獨木橋,有了速度才能保持平衡,你叫停一下試試?你還不明白:咱們的力量是一波一波先後生成的,就像巨龍蛻皮,要一截一截地來,可人家心明眼亮,怎麽肯等你一切就緒?現在隻有發揚優良傳統,在急行軍中做好組織宣傳工作,以那些專業運動員為基礎,支部建到連上.隊伍跑歸跑,亂歸亂,要形散而神不散,外鬆而內緊.大夥漸漸要明白大局為重,該快則快,當慢則慢,相互照應,第三梯隊不再仇視第二梯隊,這樣一來才能把整隊的節奏重新控製起來.目前人人爭先,誰的眼裏還有大局哪,誰還肯犧牲我一個啊.以前毛爺爺追求公平,大家沒得攀比,當然容易團結;現在講求效率,一切績效說話,肯定自求多福.你啊你,見天兒尋思犯自由主義,對我們的團史鑽研太淺了!"

    右團副索性也不看比賽了,拉著老左在高台腳下一屁股坐下了:"你倒給我補上這一課."

    "咱們的團史,是一部光輝傳奇的勝利史.這麽說吧,一個窮小夥,懷裏揣著三個銅子兒進了賭場,當他走出來時,已經是賭場的主人.有人說是氣數使然,貴人相助,屁話!你自己給我進去試試,看胡裏胡塗地能連贏幾把.這是賭神替自己創造的命運!那三個不起眼的銅板本錢,是:鐵的組織;迎合窮人的綱領;帝王將相都是一流天才.

    "在大賭局時代,我們寧可輸掉底褲也沒有輸掉過這三枚法寶本錢,這才有了一次次翻本的機會----我們完美地利用了一切機會.鬥轉星移,今天這三大法寶安在?"

    老右努力思索:"黨章憲法都可以改來改去的,可見綱領千萬要與時俱進;領袖人物也必然老去,那麽唯一可流傳後任的,就是絕不放鬆的組織力了?"

    老左撫掌:"對了!這三大法寶中,隻有第一條是皮,其他兩條隻是皮上的毛而已!可是你看今天這種跑法,我們犧牲了三大資產:一是子孫的資源;二是道德的約束;三是組織的權威.資源可以去購買,去掠奪;道德可以重建,倉廩實才會知禮儀嘛;可是組織力一旦流失,人民又會是一盤散沙啊!"

    老右恍然大悟:"難怪現在跑的過程中,偷雞摸狗監守自盜層出不窮,原來是組織廢弛,屑小無所顧忌了呀!"

    "組織力對於任何民族或團體,就象胰島素對於糖尿病患者一樣,是一日不可或缺的.咱們街坊伊萬,身體倍兒棒,就是每天得注射胰島素,好在他家有祖傳秘方,自製胰島素,很對他的路子,幾次把老命救回來了.可人心總喜新厭舊,漸漸藥效也在衰退,就琢磨換換花樣,正好來了個江湖郎中洋大夫,竭力推銷他的美麗牌胰島素,吹得天花亂墜,他伊萬家那幾個不肖子孫,各懷鬼胎,跟著大敲邊鼓,得,老爺子稀裏糊塗就給人當了試驗品了.那洋大夫說,先得停了舊藥一個月,免得跟新藥排斥,顯不出他美麗的神威,這叫休克療法.老伊萬也爭氣,遂了那幾個混蛋的盼想,嗷的一聲就背過氣去了----你想都七老八十的人了,經得起這折騰啊,這能斷一頓嗎?就是戒毒也沒這麽辛苦啊.等一個月熬完,洋大夫又說不行,你這一下瘦了百來斤,不符合我的實驗標準,萬一把你吃壞了,明明是你自個兒身子骨不濟,還賴在我的神藥頭上,不是砸我美麗的牌子嗎?什麽半價供藥,無效退款就都甭提了.可惜了伊萬就此落個半身不遂.

    "要說我自己的糖尿病,是花錢從伊萬家引進的米格牌胰島素的方子,自個兒後院養幾頭豬,人工提取,雖說工藝落後藥糙點,可用慣了,也不用求人,就將就吧.可氣我的四小子不學好,跟著伊萬家的二子入了洋大夫開的'美麗尿素傳銷公司',幹起了老鼠會的勾當,打我的主意,想把我發展成他的下線,他一輩子就吃我的回扣了.呸!老子三五十年什麽風浪沒見過,就憑你老洋的花花腸子,整倆小屁孩就想把我忽悠成伊萬第二?這孩子的良心也壞了!

    "不過你也了解我,我是一貫不主張體罰孩子的,就把小四叫到上房,跟他和風細雨一番:'四啊,我也明白,那美麗牌,藥是好藥,可這賣藥的人,未見得是好人.這藥他自己也不過用在腎上,沒聽說能改造心靈的.現如今本村的三位大老,就是老洋,伊萬和我.大老之間,斷不可能肝膽相照掏心窩子啊,不為別的,都有互相取代的實力,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倒是跟自己的小弟還能背靠背一番.你有孝心要老爸脫胎換骨再一春,那也不能指望老洋動手動腳啊.自打大航海時代結束,老村長銀吉利退休,他老洋就一口氣幹了幾十年的常務副村長.他工作能力是行,可作風霸道,村民選舉沒拿過一次全乎票,縣委隻好再考察他一陣子.第二副村長伊萬不服他,兩人在村裏鬧幫派,最後伊萬氣糊塗了,不知怎麽就自卑了一把,哭著喊著要往洋大夫的手術台上躺.你是一廂情願地把自己托付給他老洋了,那老洋門兒精,知道你一醒過神來還得跟洋家抬杠,這就將計就計,在美麗素裏下了蒙汗藥了.伊萬家那幾個娃歡天喜地分了這手術介紹費.四啊,你是瞧著現錢回扣眼熱,可再看看伊萬老伯,摸摸自個良心,你就巴不得老爸也那樣?你看村裏這幾套班子吧:村經貿委是老洋當代主任,加老歐家小得子小發子兄弟倆,代表歐家算一票,我老左一票,攏共三票,譽家世襲當村會計,能算半票.村軍委也就三票,老洋,伊萬,我老左,那歐家兩小子也就是軍機處行走賞穿黃馬褂的級別,小譽連軍委辦事組還混不進呢.我這千金之軀,能往老洋的虎口裏送?哦對了,我還沒算政協那個差使呢.你小子真有孝心,就自己先去老洋診所裏當學徒,慢慢地在自個身上試著,哪天偷到秘方了再回流,要我張嘴吞老洋配的藥,那是做夢!'話到此時,我一腳就把他踹過街,踹進老洋家去了,這兒子就當沒養過."

    老右不由翹大拇哥:"好,就該大義滅親.數起政協,聽說你們大王莊被評為和諧標兵,就是政協搞得火,你倒再講講."

    老左興頭上來,也有些打不住:"說來話長.咱莊上攏共也就那五家員外級別的地主老財,十來家富農.莊上的大部分事兒,其實也就是這幾家的家務事,員外們喝喝講茶,做做交易,也就定了.實在談不攏了,上午翻臉,下午就拉了自己嘍囉下了打穀場群毆了,那真叫快意恩仇,渾沒一點拖泥帶水的.可老在馬寡婦家開小會,貧下中農就有意見了,怎麽不講民主人權哪?得,員外們商量一陣,把大躍進時的大食堂又粉刷了一下,改政協禮堂了,逢個年節,把全村父老,但凡在村裏有正式糧油戶口的,都算是政協委員,請來共商國是,其實也就暴搓一頓,不但吃飯不要錢,還能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筷子罵娘,用土包子的叫法,叫'尾牙',也就是這一年叫我們榨慘了,今天就讓你們翹翹尾巴,打打牙祭,排泄排泄心中的鬱悶,別憋出毛病來.可窮棒子嫌政協這名詞兒太文,記不住,正好大食堂牆上還留著當年一幅工農兵宣傳畫,畫了老大一把鐮刀加一口鍋,那就是不勞動者不得食的意思.大夥一看,這個好,就叫'鐮和鍋'吧!咱幾個老財都是搞營銷的專業人士,一聽就偷著樂.這名兒好,但凡跟平頭百姓沾邊的,最好都跟吃有關係,俗是俗點兒,可透著親切,不知不覺就把他們給忽悠了.

    "大食堂,哎不,得叫政協,辦起來了,地主成了五位大師傅掌勺,那切肉洗菜的,就各家輪流派10位.說起這五大菜係的獎門人,那可是鼎鼎大名.可大師傅們出了勞力,就不方便再來捧錢場了,於是責成本村富農,小譽小得幾個負責捐米捐菜,大師傅們隻要帶些佐料就成.大師傅中,老洋最耍派頭,每次扛兩大桶奶酪來----人有錢不在乎,可要一不高興,就連空桶也欠著食堂的不還了;伊萬的拿手菜是土豆燒牛肉,照例他出土豆皮別人出牛肉;小銀小發是祖上蔭功,世襲罔替的廚師職稱,那手藝是大不如前了,小銀他家的菜,那是舉世公認的慘無人道,吃他請不如去吃牢飯,所以他也死豬不怕開水燙,每次上崗光帶包鹹鹽來;小發更絕,自己在家吃飯,能從晚六點吃到早六點,光甜點就抵過滿漢全席了,輪到他給鄉親們做飯,猛然就想起健康飲食了,揣一小瓶橄欖油就來了,生菜生蠔,什麽都講生的,撒點油就敢往外端,也不怕得禽流感;要說到咱家的手藝,那就得叫藝術了,那佐料,妙在畫龍點睛,一定要精華中的精華,極品中的極品,否則怎麽拿得出手呢?貴一點不在乎,要的就是個臉麵!"

    老右食指大動,忍無可忍:"明年政協開會,我能不能來瞻仰一把民主和諧的風範?你倒是說呀:哪幾樣佐料?!"

    老左走投無路,隻好從實招來:"沒啥沒啥,也就一碗豆瓣醬,三顆朝天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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