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島(十六)
(2006-06-13 18:4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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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老鹽
岩倉巨式的父親,叫岩倉純義朗,自打學了本事,就盼著一頭紮進東國農村的廣闊天地,那多大一塊試驗田啊.可申請了五次工簽,回回拒簽,理由是有移民傾向.岩倉那個胸悶哪,幸得高人指點,才發覺自個名字起壞了,那筆劃不吉利,就趕緊改名叫鹽倉滿,東國的簽證官弟兄們就是憨,喜歡這吉利名兒,一簽就成.後來和東國貧下中農打成一片了,大夥就尊稱一聲老鹽.
老鹽在東國農村摸爬滾打,走遍南北,帶了一大幫徒弟,給大夥打'屁井',也就是建沼氣池.農民弟兄那個服啊,也不會編個<<榆木縣世界名人錄>>什麽的,就拉個順口溜表揚他:
"老鹽老鹽會打屁,
春秋兩季不拉稀.
到了三伏猛放屁,
到了三九還有氣."
趕上好政策了,老鹽也有資格當政協了,那還選啥呀,各縣人民搶著選他,吹吹打打就送進政協了.不光當了政協委員,老鹽還是大票倉,給誰站台誰就能當選,票房保證嘛.
這不今年又是'三合一'選舉,老鹽稀裏糊塗又給人拉來站台,趕場子上造勢大會,那前台鑼鼓喧天,人聲鼎沸,老鹽正在後台瞅空檔撈碗炸醬麵呢,忽然門外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旋風般突進來一群特種兵,大夥還沒看清眉眼呢,就把老鹽連人帶碗裹上直升機了.
直升機一個旱地拔蔥,撒腿就跑.老鹽給兩個大塊頭特種兵夾在座位上,這才沒給晃地上去,兀自緊緊抱著大海碗.
最後一個上飛機的是頭兒,那直升機都離地了,那上尉的手才沾上飛機皮,可這一沾上,他也就翻進來了,整個就跟飛機長在一起似的.他一進機艙,趕緊一個立正,給老鹽敬了個軍禮.
老鹽在那兒前仰後合的,楞楞地看著上尉就跟耍雜技似的,氣定神閑地站著,咕咚把嘴裏的麵咽下去:"有勞四爺來接風,愧不敢當.四爺是漁家出身吧?"
那天下最牛的陸軍,就屬東國了.西國那茬兵油子,饒是眼高於頂,見了東國同行,照例先給大哥請安:今兒吃了沒有?那東國軍中最牛的,又是四個中央警衛師,敢稱軍爺的,非這四個師莫屬,四師的就統稱四爺.至於一師那班大爺,就甭提了,隨便一小班長都是展大俠的身手.
四師的上尉剛稍息了,啪又一個立正:"回鹽叔的話,晚輩是日照的,真是打魚的.俺家那片兒,都是您帶人打的屁井,都小十年了,現如今還嘟嘟冒氣兒哪."
老鹽趕緊埋頭扒麵,倆大頭兵笑得花枝亂顫.
......
喜山指揮中心一間雅室,林部長誠心誠意給老鹽敬茶:"今天請先生來,是因為您的政協提案.不過話先擱開,我想請教先生,對東國農村問題,有什麽高見?"
政協當然不歸國防部管,不過老鹽也馬上釋然了.一則,他提的提案工程實在太大,遠遠大過山峽工程,軍方不可能不管;二來,他剛剛知道,林部長居然能說流利的東桃語.
陳老總很鼓勵高級幹部學一門外語.他覺得奇怪,以東桃人凡事認真到極點的態度,自研究'蘭學'而到明智維新,為什麽會越學越偏呢?他的結論之一,是謀國者中,基本不會外語,所知外事,由人翻譯引進.那翻譯的主,就可以亂來,順我者譯,逆我者斃.所以東桃國比作一部汽車,那全體國民就是發動機,勤勤懇懇努力工作,那領導人就是踩油門的,可把著方向盤的,是翻譯大人.偏聽則暗,還要一條胡同走到黑,怎麽成?
所以東國這一茬高層,幾乎都放過洋,內閣開會可以直接用音文.大家可以自由攝取思想營養,這才兼聽則明嘛.
老鹽還有些怔忡,惦著那麵碗呢.那是城關賈桂花的陪嫁,本來一套的,這要給自己弄丟了一個,怪可惜嘹的.桂花她娘是婦女行動黨駐榆木縣的特派員,自己沒得跑還得替她義務站回台.這一分心,老鹽自己也不知怎麽回答好:
"在下在東國農村跑來跑去,也見識了不少.但凡十來戶的自然屯,村民關係都很融洽,那上千人的大村,就難免是非叢生.所以人口多的農村和人口少的農村,實在不可一概而論."
林部長極認真地聽著,沒有一絲迷惘不耐煩的表示.他的本事,就是能叫別人都人盡其言.要知道,最容易的是人盡其財,你看"黑風寨高速公路收費股份公司"一發招股書,言明借一還十,全社會踴躍捐輸,立刻人盡其財;難一點的是人盡其才,不過有"周扒皮半夜雞叫"的先進理念,各公司老總也基本掌握;最難的就是人盡其言,偏偏林部長就有這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