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火熱的留學生活 (二）

2006-03-13 15:22:06 於 文化走廊

四張罰單

程亮早早就買了車，在中國學生中算是早的了，所以開車的故事就特多。最有名的就是四張罰單的故事。

剛來美國時，他看到有個人（是老墨，叫他們小偷並不冤枉）在校園裏賣一輛小摩托，就是那種國內叫嘉陵，美國叫Schooter的。要價$150（那時新的$470），他想起國內的口訣：“見麵砍一半”，就給人家還價$75。本來是無意買車的，隨便砍一刀，以為價格太低根本就不成。不想人家居然追著他屁股非要賣給他。他就咬咬牙把它買了下來。整天騎著它上下課，說兩毛五的汽油可以開一個星期，好不得意。

一天下課回家，在校園裏有一幢樓好像起火了。消防車魚貫而入，一般的車都放慢了速度，靠邊行駛。程亮跟在一輛小卡車（Pickup）後麵，路過那幢樓時也歪著頭看。結果沒注意，小卡車停住了，他就一頭撞到了人家的後保險杠上。一是速度低，和走路一樣；二是人家那地方是塊鐵疙瘩，所以根本沒給人家造成任何損害。人家下來後先問他，你沒事吧？看了看自己的後保險杠，連一絲印痕都沒有，就說如果你沒意見，咱就算了。要不是麵對的是鬼子，程亮就要磕頭作揖了。

誰知旁邊跑出個女洋程咬金（嗨，怎麽不看看，是程家自己人），攔住他倆，說不行，我已經打電話叫警察了（程亮到現在也不明白，那時沒有手機，她到哪裏打的電話？），你們不能走。開卡車的人聳聳肩，一攤手，回自己的車裏去看救火的了。那時程亮膽小，沒敢一擰油門就溜，雖然心裏罵破大天，還是老老實實地在那裏等著。一會兒警察來了，按慣例問程亮要駕駛執照，保險等等。程亮說，什麽？駕駛執照？他老弟滿腦子想的是國內的那句話：會騎自行車就能騎嘉陵。這麽個小破車，還要什麽駕駛執照。問他要保險，車子的注冊，他也沒有。警察大概頭一會遇到這樣的愣頭青，唰唰唰唰，一氣開了四張罰單。一張是為沒有駕駛執照，一張沒有保險，一張沒有注冊，一張大意駕車。

中國學生裏有人說得花幾千塊，有人說得坐牢，有人還說要遣送回國。最後有個美國同學，建議請個律師。程亮一下想起，學校旁邊的舊書店的小老板，因為總是去買書，和他說過話，知道他的姐夫是個律師，就徑直去找書店老板了。

書店老板很為難，說他自己出了事，從來也沒麻煩過他姐夫，不過答應給他問問。第二天，書店老板給程亮打電話，問他會不會做中國飯。原來那個律師說，他想開個Party，大約四十人。他有個很大的廚房，鍋碗瓢勺，杯盤桌椅，都很齊全，買材料的錢需要多少他給多少，隻要能把飯菜辦好，他可以為程亮出庭。程亮滿嘴答應，還主動應承下十二道大菜，六個小菜，兩個湯，兩個麵食。

然後程亮發動朋友同學，找了好多人旁忙。其中有天南海北各地的人，自然酸甜苦辣應有盡有。我記不清主菜和拚盤都有什麽了，反正雞魚肉蝦都有，記得湯有餛飩海菜湯和榨菜肉絲湯，麵食有油餅和元宵。

那時程亮剛到美國，除了給人做些園丁的事，打掃遊泳池之類，既沒到餐館打過工，也不知道美國人眼裏的中國飯菜實際上並不是真正的中國飯菜。一切都按中國的材料和做法，幾家人準備了兩天，把大多能做的東西都做成了半成品。

那天程亮叫了四個哥們在廚房裏忙和，煎炒烹炸，焦頭爛額；四個姐們在外頭照應。上菜下盤，不亦樂乎。雖然上菜的次序以及湯菜拚盤和飯館裏的完全不一樣，據說吃客們都很驚奇，原來這是真正的中國飯菜和吃法，欣賞大於挑剔，可以說很成功。

回來後“廚師們”才說起在廚房裏的忙亂。說是最後上的榨菜肉絲湯，早就做好了，沒地方放，就放在水池子裏。不知何時蓋子被拿掉了，大家以為是費水，洗東西在上麵，也任龍頭任意衝流。直到要上湯時，大家才明白那湯早就被水衝了多時，雖然榨菜肉絲還沉在底下，湯已經衝走，純是自來水了。無奈，程亮把它重新燒開，重加了味精，鹽，白胡椒麵和蔥花，澆上香油，端了上去，說是清湯，醒酒用的。所有人都很吃驚，因為在美國沒有最後喝湯的。一試之後，結果讚不絕口，得到了所有吃客的高度好評。都說清湯到最後喝，有道理，可見中華文化之深厚。律師十分滿意。

等到開庭那天，律師一身牛仔打扮，開庭前跟法官點點頭，案子就結了。出來以後，程亮自然萬分感謝。律師說，我應當謝謝你，所有的人至今還讚揚那頓飯。不過，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後你好自為之，出了什麽事，不要再找我了。

但程亮受恩不忘。年底聖誕時，雖然好多人勸他去買瓶洋酒，他還是把自己從國內帶來的一瓶茅台，給律師送了去（程亮已辦了駕照，買了車）。也不知律師信不信那是一個普通中國人一兩年的工資，大概他也不會欣賞那酒的。

從律師家往回返時，天已經黑了，空中飄著雪花，路燈把道路照得通亮。程亮想著這一年來的經曆，念念道：這是最後一次。突然一輛警車在程亮車後閃起了警燈。程亮停車後，一個非常標致（程亮如此說）金發女郎走下車來。程亮馬上準備好駕駛執照，保險，注冊、、、但女警察揮揮手，問，知道為什麽停你嗎？程亮說不知道。女警察說：“你沒開車燈。這是非常危險，違法的”。隨手撕了一張罰塊單，甜蜜地笑道：“Merry Christmas”。

程亮明白了，這僅僅是個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