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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看到了這個病人,我很驚訝,我以為上一次的見麵就是我們最後一次了。
大概三周前,我剛看了這個八十歲的老太太,follow我看糖尿病好幾年了。那天她告訴我她的癌症複發了,轉移到胰腺,肝髒和腎髒。腫瘤科用了幾次藥物但是她都耐受不了,我看腫瘤科醫生最後的recommendation是hospice(臨終關懷)。
但是老太太輕描淡寫地說,腫瘤科醫生讓她先來把糖尿病控製好一點,然後接著回去治療。我反複看了幾遍腫瘤科的notes,欲言又止。
她現在隻是在口服糖尿病藥物。胰腺細胞被癌症浸潤,胰島素分泌受損,如果要更好的控製血糖,就要上胰島素了,她很猶豫。我能夠理解她。在這個年紀,這個病況下,每天注射胰島素,計算碳水化合物,我不知道意義是什麽,當然這不是我來決定的。
終於,我下決心開始那個艱難的對話。
我問她,你和hospice談了嗎?她點點頭。她說,i am not ready to die.
她說,以前你一直告訴我,血糖控製好了,並發症少了,可以活得更久。
我慢慢醒悟過來,她是牢牢抓住糖尿病這根最後的稻草,似乎血糖控製好了,她就還有希望。
我艱難地說,現在這個階段,控製血糖雖然也重要,但是應該不會扭轉整個腫瘤的預後。如果你希望打胰島素,我們可以開始。
然後我說出一句更心酸的話,如果你想好好珍惜剩餘的時間,我建議你再考慮一下,或者和家人商量一下。
她突然流淚說,it's really a bad time to die. so lonely. 因為疫情,她沒法看看幾個孫子孫女,唯一的交流就是在醫院和診所。
我們都帶著厚厚的口罩,診所裏寂靜無聲,她的眼簾垂下,我靜靜地看著她,等待她平息下來。最後她決定不用胰島素了。我在她肩膀輕輕拍了一下。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那一轉身,大概就是永遠了。我希望我有更好的言語能夠送給她,但是我沒有。
那個場景一直在我腦海裏閃現。
但是今天,老太太又回來了。
她說,她又去看了腫瘤醫生,腫瘤醫生說如果血糖控製好,還可以嚐試一下一個新的藥物。於是老太太決定來找我開始胰島素。
我點點頭,沒有再多問,開始和她說胰島素的事項。
很巧的是,昨晚上我們group一起鍛煉的時候,我的腫瘤科好友告訴我們一個故事,有一個調查,問那些經過痛苦治療的腫瘤晚期病人,假設一起重來,給你多少天延長生命,你會願意重新承受治療的痛苦,病人的回答都是:哪怕隻多給一天他們也願意。
生命如此美好,人對生命都帶著本能最強的欲望。八十歲腫瘤轉移全身的老人,也有自己的權利去追求哪怕多一天時間和孫子孫女見麵的機會。我有什麽權利去評論這樣的選擇值不值得。
Thanks for sharing and best luck of everyt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