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井留香 (六)
(2012-01-05 15:59:17)
下一個
暑假來了。我沒有再做誌願者,也沒有再和班主任去家訪。因為班主任回家鄉休假了。
那是一個一蹶不振的暑假。整個高中因為備戰高考,我的暑假都是在各種補習班中度過的,現在終於有了一個沒有補習班的美麗暑假,卻變得幹燥和空白。百無聊賴下,我報名給夜大學的老師改考卷,作為勤工儉學。我已經忘記是怎麽計數的了,隻記得兩個月下來,我拿了四百元錢,再加上考試第一名得到八百元獎學金,我給奶奶買了補品,然後給自己買了一個walkman。那是一個在我眼中無比高檔的discman,可以收聽FM/AM,可以跳躍選歌,可以線控音量和歌曲。我聽著王菲的歌,張宇的歌,葉蓓的歌,都是些憂傷的自言自語的旋律。
可是我倒是喜歡上了打羽毛球,當然我不會去班主任經常去的體育館了。隻是每天約了朱希希在小區打一會兒。我們是同一個寢室的,家又住得很近,因此來往頻繁。朱希希是那種發育很良好,走在校園裏很醒目的女生,經常會收到各種小紙條要求去在月黑風高的時候出去談談。我在她邊上就好象一團模糊的空氣,但是朱希希卻偏偏喜歡老王。
我從來就不怎麽喜歡老王,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大叔,一點朝氣都沒有,天天垮著眉眼,好象隨時都準備著2012,在我眼裏根本配不上朝露般鮮靈的朱希希。但是朱希希說這是因為他深沉,和我們這樣的同齡人沒有共同語言。我嗤之以鼻,因為我看過老王的投稿,那些故作深奧其實卻言之無物的文章,讓我都不知道從何改起,隻能棄之不用。讀書少的人也許不怎麽樣,讀書多了卻沒有開竅的人,其實更不怎麽樣。這些話,我當然沒有辦法對朱希希講,隻能希望著有一天,她也會發現。
那天我們打完羽毛球,坐在街心花園裏喝飲料。 成遙,你最近沒事吧,看你最近悶悶的。我一陣感動。我的朋友畢竟還是關心著我的。在這種感動的情緒下,我終於忍不住把我短暫的半年的暗戀跟朱希希說了。她從來沒有瞞過我她對老王拿莫名其妙的愛戀,我想她是應該會有共鳴的。朱希希咬著飲料管子聽著我說完,愣了半天,然後說,成遙,原來你終於也有做女人的意識了,我以前總擔心你書看得太多,會變得中性化呢。
還沒等我自卑,她胸有成竹地說,你現在和班主任是師生關係,就算你想怎麽樣,班主任也絕對不會碰你一個手指頭,何況如果被教務處那些馬列老太太們知道,還有活路麽?你現在能做的,就是把自己最好的一麵展現給他看,讓他對你留下最美好的印象。等到你們不再是師生的時候,再恰到好處地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我突然對朱希希刮目相看了。原來她發育得很好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在男女方麵獨到見解。可是,我們留在基礎醫學院隻有一年的時間了,一年以後,就進入臨床了,如果我不能留在附屬醫院實習,就算我們不是師生,我也再難和他見麵了。又或者,他在這一年裏找到心儀的女生,根本不會記得我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女生。一年,太多事情會發生了。這麽想著,覺得很灰心,自己的感情,就像一朵卑微的小草,非常不幸地被壓在青石板下麵,都沒有機會見到陽光。
唯一讓我開心的事情是,我們寢室的四個女生,劉瑞娜,朱希希,一起去了寢室老大劉歆家裏玩。劉歆家在浙江山村裏,從上海出發坐火車,然後轉長途汽車,然後還要走一段路。到了劉歆家裏,已經是傍晚時分。落日餘暉下,阡陌間寂靜無聲,隻有我們幾個的說話談笑,遠處青山間有炊煙嫋嫋,心情變得很好。我們在那裏住了四五天,在河邊挑水摸螺螄,在村口搶著騎小山羊,被大黃狗追得魂飛魄散。現在想來,我們其實是一群公害,天天遊手好閑,白吃白喝,擾亂民生。但是劉歆和她的家人卻一直寬容熱情地招待著我們。那個暑期下來,我們四個人的感情深深地加固了。後來每年暑假,我們都穿著特意買的相同的米老鼠T-shirt一起出去旅行,號稱米老鼠小分隊。我們還互相約定,以後不管在哪裏,都一定要每年暑假一起旅行,一直到白頭。
十六年後的現在,當我坐在遠隔著太平洋的房間裏寫下這些回憶的時候,四個女生,隻剩下了三個,我們再也不能一起結伴旅行了。命運的波蕩曲折,在我們當時年輕清澈的眼中,是根本無法預見到的。
哪個文章啊?我怎麽不記得了。
Best 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