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井留香(二十二)
(2012-01-29 20:32:57)
下一個
鬱興打破沉默說,你在高血壓值班?
我點點頭,走過去看病人。病人意識不清,嘴裏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我輕輕叫著她的名字,問她什麽不舒服,但是病人根本沒有反應,我拿出聽診器開始聽心肺。突然鬱興用力地拉了我一把,我一個踉蹌倒在他身上。
事出突然,我下意識地狠狠推開他,發怒地吼他,你幹什麽啊?鬱興並不看我,卻扶著自己的手,我看過去,幾道明顯的血痕,原來那個女病人神誌不清,用手指狠狠地在他手背上抓了幾道口子。我趕緊叫了護士過來把病人的四肢固定在床沿,然後去和名媛醫生匯報病史一起下完醫囑。結束以後,名媛醫生打著嗬欠回去了。
鬱興在邊上一直捂著手不說話,我覺得他肯定是很疼,忍不住走過去說,給我看看,要緊麽?他伸出手背,血痕很深,那個女病人下手真狠。如果不是他,這幾道口子就是在我手上了,想起來忍不住不寒而栗。我想了想,推了外科換藥車過來給他清創。
謝謝你,我低著頭輕輕地說。鬱興沒有作聲,過了一會兒他說,成遙,那天是我不好,對不起。我狠狠地把倒了碘酒的紗布按在他的傷口,鬱興慘呼一聲,我微微笑道,沒關係。
清理好傷口,鬱興跟外科主治醫生請假說陪我走回高血壓科,看得出來他們很熟了,外科主治醫生滿含內容地看看我,笑著答應了。附屬醫院很大,從急診走回高血壓科要穿過花園抄近路,雖然我不情願和鬱興單獨走在一起,但想想那條被樹叢掩蓋的漆黑小路,還是默許了。
小路上一個人都沒有,隻有我們兩個靜靜地走著。風吹過樹葉,發出簌簌響聲,兩邊隨風擺動的花叢,在深夜裏看起來也讓人生寒,我的手不由得冰涼。我從小就怕黑,爸爸媽媽鍛煉我一個人睡覺,不管我怎麽哀求都沒用,所以我隻能把對黑暗的恐懼深深藏在心,黑夜對我來說就好像一個巨大恐怖的魔獸,無邊無際地要吞食我。
鬱興忽然轉頭看看我,然後用一種很低沉的語調說,你知道麽,醫院裏總是傳說鬧鬼。我的整個脊背都抽緊了,趕緊大聲說,求求你不要說了呀。他卻接著說,這個樹林裏每年都有病人吊在樹上自殺的。然後突然他指著我身後的那棵樹大聲說,好像就是那棵樹!我尖叫一聲,肝膽俱裂地大聲哭出來。我再也沒有比其他時候更討厭這個人了。
鬱興突然伸過雙臂抱住我,在我耳邊說,沒想到你這麽怕黑,對不起,別哭了。我奮力甩開他臂膀,我一邊哭一邊語無倫次地把能夠想到的所有的惡毒的詞語都罵出來,但是即使這樣也難以緩瀉我對鬱興的憎惡,我頭也不回地一路跑回科室。
那天以後,我對自己作了一個決定,我再也不要和鬱興單獨相處,再也不要給他任何機會。他是一個沒有同情心,粗魯幼稚的人。
是啊,看得我這急啊,這鬱興太不爭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