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開始後,我掙紮了很久終於決定把頭發去剪掉。我的頭發很長,每天早上要花很多時間梳理,而現在,每天最缺的就是睡覺,我不想把時間花在弄頭發上。雖然知道頭發肯定是會長出來的,但是真的做出決定,還是那麽難,一直到坐在了那個轉椅上,我還在鬥爭。剪頭發的小哥拿著剪子問我,決定了麽?想到每天早上睡眼惺忪地梳頭的痛苦,我狠下心點點頭。第一刀下去的時候,一大縷頭發悠悠落在地上,我的眼淚竟然掉下來。
長發,一直是從小陪伴我的回憶,早晨的陽光下,媽媽替我結各種式樣的發辮,我興高采烈地去上學;媽媽不在的時候,爸爸為我梳頭,笨手笨腳地紮辮子卻總是不歡而散;後來自己會偷偷去買各種發飾來帶,每天晚上對著鏡子一邊梳頭發一邊想心思。雖然我手笨,頭發也隻是紮一個馬尾,但是剪去了頭發,似乎就是剪去了那無憂無慮的女生時代, 這是為了現在的醫學生時代而付出的代價。
走回醫院的路上,已近黃昏,下著蒙蒙細雨,我打著傘,邊走邊看著雨水順著傘邊滴下來。我喜歡走在學校和醫院之間的這條街道,磚石鋪的路麵,有兩行梧桐樹,下雨行人很少,隻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雨滴敲打磚麵的聲音,真正是走進了那句“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一抬頭,前麵有個熟悉的身影,我的心立即跳亂了節拍,雨霧中,班主任一個人走著,沒有打傘。我趕上幾步,叫了一聲老師,班主任轉過頭來。
江南陰雨霏霏的冬天,最是讓人寂寥悲愁的,但是我看著淡墨色的陰雨下,班主任朝我暖暖地笑著,卻好似被陽春的和風吹拂著似的舒服。我愣愣地站在那裏看著他,是了,這就是每次都被他攻潰的原因,他的笑容。為了這個笑容,我去學打羽毛球,去學打八十分,我願意挑燈夜戰考第一名,我甚至敢去烽火戲諸侯,當然後者是一個誇張的比喻。
班主任自然不會猜到傘下那顆腦袋裏在快速轉些什麽樣的念頭,隻是等著我走過去。我於是過去和他並肩走在一起,我不可能把傘和他共用,這樣就會很曖昧。於是我們一個在傘下,一個在雨中,慢慢地走著,即使是這樣,我都已經歡喜不已了。好久沒有見到班主任了,我一路上都在不停地說著班級裏實習的各種新聞趣事,班主任聽到阿巴達為了如廁的權力大戰消化科護士,也忍不住笑起來。
班主任說他這幾個月被科室裏安排在郊區的分院,每天在路上奔波。我暗暗歎一口氣,他作為外地考上來的研究生,要留在附屬醫院,總要比本地的住院醫生們多吃一些苦。他又在準備考博士了。我真誠地看著他說,老師你一定行的,加油。
路終於還是走完了,分叉口,往左走是回班主任在基礎醫學院的宿舍區,往右走,是去醫院和臨床醫學院宿舍。我心中萬分不舍,不知道下一次見到班主任又是什麽時候了。老師,那我回去了。班主任點點頭,說,你把頭發剪短了,我說是阿,實習很忙,長頭發太不方便了。班主任點點頭說,我還是喜歡你長頭發。我的情感堤壩又開始迅速瓦解,似乎能聽見沙土簌簌滾落地聲音。我們站在昏暗的路燈下,站得很近,卻又麵目模糊。班主任輕輕說,快回去吃飯吧,醫院食堂馬上要關門了。我於是跟他道別,然後像踏著浮雲一樣,麵無表情,也沒有思維地走去食堂。
吃著飯,我才開始慢慢回味起他的話。他說的那句喜歡我長頭發,簡直歧異百生,可以理解成他喜歡我,也可以理解成他隻是喜歡我的長頭發,又或者是喜歡我但是隻是在長頭發的前提下,還或者是喜歡任何所有的長頭發的女生包括我?想著這些讓我頭暈目眩,我隻能放棄,轉身去再買了一份咖喱雞塊,吃得飽飽的,心情舒爽很多地回寢室睡覺了。
夢中,似乎又聞到了咖喱雞塊的味道,還有班主任在雨中暖暖的笑容。
garfield1111,我盡量多寫,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