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人生活節奏多麽舒緩,比如《春睡》一折,楊貴妃懶懶起床,“今日晌午時分,才得起來”,起後左顧右盼,對鏡梳妝、點胭脂、戴花兒,咿咿呀呀唱了半日,結果“身子困倦,且自略睡片時”——又睡了。
從來沒有哪一種藝術能像京劇一樣,如此簡約的形式卻有如此豐富的涵義。一舉杯就是一次盛筵,一揮鞭便已行程萬裏,一張桌椅可是書房可是船,可是城樓可是山。當竇爾敦站在山頭向下觀望,我們仿佛能感覺到凜凜的風,當道姑和艄翁手執船槳,一起在台上來回地晃,我們便儼然在一條汩汩的秋江畔。
京劇有時候蘊藏著有趣的哲學。越是簡約的才越是無限的,越是含蓄的才越是昂揚的,越是寫意的才越是生活的。
從四郎探母到大鬧天宮,從竇娥冤到玉堂春,京劇很少有正襟危坐繃著臉“教化”人的深沉模樣。可是還是讓不少人覺得,京劇咿咿呀呀地慢,聽不懂,沒有時間也沒有閑適的心境去聽。在匆忙和高速之外,我們的心已很少能沉下來。有時候,我們的確走得太快,把慢下來的美忽略了,把許多寫意許多價值當成不合時宜而輕易丟棄。
京劇在舞台上挪動蓮步,淺笑低顰,她有不可替代的寫意和含蓄。 京劇的溫度,圓潤晶瑩。 京劇的哲學,終究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