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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公主

(2014-04-09 00:51:50) 下一個
 
(重貼七年前舊文,聊表問候。糖糖,你在加拿大還好嗎?)

糖糖是先天的貴族,這是我終於發現的事實。

波斯糖糖本名Sweetie。可能大家也看出來了,通常孩子們到了我手底下,真實姓名基本上自動作廢,外號倒多了一大堆。屬於Sweetie的別名有:毛兒撣子,棉花糖,小髒髒,Birdy,小綿羊兒,糯米糍等等,且聽後麵慢慢分解。曾幾何時,她過度羞怯的性格極大地阻礙了我們的正常邦交甚至民間交流,我每每都隻得見驚鴻一瞥,待要一親芳澤時,早已不見貓影。直到最近她爸媽要出門,怕她一個貓在家無人照顧,把她送到寒舍借宿,這才讓我有機會跟糖糖零距離接觸。

我之所以堅信她血統高貴是有理由的。首先,我在貓展之外的任何地方還沒見過象她那樣扁平的小臉和那樣整齊團結地擠在一個平麵上的五官。如果別的貓嗅你時跟你偶有單點式的鼻尖接觸,那麽糖糖在做同樣動作時就象有一個大粉撲直接拍上了你的臉。看過豌豆公主的列位大概都同意我下麵的話:貴族的美是 High-maintenance 的(我們管那叫銀子堆出來的)。糖糖金色的大眼睛閃耀著皇家的氣派,一粒豌豆大的小巧鼻子就親密地嵌在兩眼中間。因為她的鼻子矮,鼻淚管容易堵塞,一天不清理眼眶就滿臉的眵目糊,搖身一變成為小叫花(每晚拭目典禮上我都用第3個光榮稱號“小髒髒”來稱呼她)。 糖糖雪白的毛皮大衣隔天不梳理馬上起球趕氈 , 亂成了舊棉花套。可是我們這位金枝玉葉被寵得無以複加:僅僅因為她對水深惡痛絕,爹娘就從來沒舍得給她洗過澡,頂多是濕毛巾擦拭的幹活。到我家來之前,她媽媽因為體恤我沒有受過幹洗皮毛類衣物的訓練,所以事先盡量地給她修短以減輕我的工作量。然而不幸的是媽媽沒有剪刀手愛德華的高超技術,結果糖糖被我接進門的時候,漂亮的大氅上剪刀痕跡隱約可見,活象從澳洲農場羊毛剪子哢哢響時節掙脫逃出來的美利奴羊羔,這就是“小綿羊兒”的來曆。

糖糖的氣質如果套用曹雪芹先生的話來形容,可稱得上“閑靜時如貓花照水,行動處似毛柳扶風”,而且千真萬確是淚光點點(尤其是還沒擦眼睛時),嬌喘微微。如果談到封建時代大家閨秀的“德言容工”,那麽不可不提到一個“言”字。我們糖糖惜言如金。每開繡口,僅聞一聲,通常在聲波曲線70-75%的地方戛然而止;或者幹脆隻張嘴不出聲。而且糖糖的聲音也可謂別具一格:那是一種介於鳥類和哺乳類之間而更接近前者的稀有動靜(現在您明白她為什麽叫Birdy了吧)。經過觀察和總結,她的燕語鶯聲分別象:東南亞某個海島上的嬌小靈長類,臥龍自然保護區新生的熊貓寶寶,南美亞馬遜雨林裏的熱帶鸚鵡,打哈欠的人類嬰兒等等,唯獨不象貓。不知道這是不是她出身的線索。為此我常常懷疑她是流落民間的公主,甚至曾經想找一位通曉古波斯語的人士或一位專攻波斯文明的考古專家來跟她交談,以確定一下她說的是否早已失傳的古老的阿黑門尼德王朝的宮廷用語。

開始我不明白糖糖為什麽永遠那麽容易受到驚嚇。門被風吹得“砰”地一聲關上,未佐以甜言蜜語的突然接近,樓道裏狗族們大驚小怪的閑聊,無不讓她驚恐萬狀。後來我得知了她的一些生活片段,疑團才漸漸解開:她曾經因為媽媽長途搬遷而被臨時寄養在一家有大狗的人家,而那大狗恰巧是個“非惡意追逐" 遊戲的狂熱愛好者;她經曆過暗無天日的節育手術,由於麻醉不徹底而對那場浩劫尚存記憶。

糖糖被送到我家來的那天,貓爸半蹲在地上,衝著女兒的側影小心地說:“爸爸媽媽要出門去幾天,不是不要你了喔。你要乖噢,你……哎,算了,還是讓你媽來跟你說吧!”於是媽媽接著含悲忍淚地安慰道:“Sweetie,媽媽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呀……你看,幹媽這裏其實也挺好的,幹媽會很喜歡你的。你好好的,不要惹幹媽生氣……”

嗚呼,上個世紀三十年代末黃泛區賣兒鬻女,骨肉分離的慘狀不過如此!我在旁邊簡直不忍卒聽,同時嚴重懷疑自己在糖糖眼中是舊社會以販賣女童為生的不道德的職業婦女。果然不出所料,糖糖半夜裏高聲嚎哭著到處尋找媽媽。我隻好起身打開臥室門讓她進來,剛朦朧睡著,小妞又失望地大叫著要出去。

於是糖糖總是藏在各種隱密的地方:屋子角落厚重窗簾的裏麵,衛生間馬桶的後麵,大床底下絕對中心的位置,並且一旦被發現就換到另一個我不容易夠得到的地方;而每次當我試圖安撫她時,糖糖總是緊張地背著耳朵,恐懼得全身縮成一團,堅定地把臉擰向牆壁。

也許我馬拉鬆式的耐心最終贏得了糖糖的信任;也許我編的“毛兒撣子乖乖,幹媽拍拍;毛兒撣子藏藏,幹媽忙忙;毛兒撣子嬌嬌,幹媽抱抱” 的蹩腳歌謠很對糖糖的胃口----反正後來我給她潔麵梳妝時,糖糖雖然臉上還頗有堅貞之色,然而肢體語言已經輕易地出賣了她:她開始打起小呼嚕,兩隻胖手有節奏地交替輕按著地板,作出踩奶的動作。

發展到現在,每每我深情呼喚一聲 "Sweeeetieeee",糖糖就會從靜臥的地方應聲而起,略一欠伸後,淩波微步,款款向我走來。每當此時,特別是夕陽金色的光輝從她背後柔和傾瀉下來的時候,我會有一種Déjà Vu,一種海市蜃樓般的錯覺,仿佛時空變幻,自己正身處拉斯維加斯,與魔術師齊格弗裏德和羅伊同台表演,而我的搭檔,白獅子Sweetie正從後台一步一步緩緩走出。那種感動,不可用語言形容。


糖糖就這樣走過來,順便用簡潔的語言播送一條本地新聞,比如:“ 我今天乖 ” 或者 “ 我拉過巴巴了 ” ,星目微合,丹唇半啟,姿態迷人。 然後她靠近我,優美地轉身,一來一往地接受我輕輕的撫摸:時而象匹小馬一樣前蹄騰空,用腦門去頂我的右手;或者拚命揚起臉兒,示意我給她撓撓脖子----這個動作讓她的小臉平得可以穩當地放上一杯紅酒而不至潑翻;要不就信任地把小腦袋整個栽在我的手心裏,讓我給她揉耳朵。到了這個時候,糖糖的呼嚕聲大得跟普通貓沒什麽兩樣,讓我完全忘記了波斯語專家的事情。

貴族也好,草根也罷,糖糖始終是我心目中的公主。初雪一般潔白,湯團一般軟糯,雲朵一般輕盈的糖糖。她的體態是那樣嬌弱無力,如花解語,似玉生香;她的性格是那樣溫柔羞怯,惹人憐惜。她是無可比擬的糖糖。

盛宴有時散。為了緩衝與糖糖迫在眉睫的分離給我脆弱的心靈帶來的嚴重打擊,我搶在貓媽來接她之前四處尋找替代:居然幸運地在某家禮品商店找到了一隻渾身雪白絨毛,表情可愛的泰迪熊。也許今後我會經常抱著他,給他看看糖糖的照片,講講我和我的公主曾有過的美麗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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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lulemon2013 回複 悄悄話 多麽有愛的臨時貓媽。真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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