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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寧有一種飲料叫“卡瓦茲”,味帶甜,又似乎有點微微的酒精感覺。我查了查資料,那是19世紀末由俄羅斯沒落貴族帶入的,用穀物、花蜜、酒花發酵而成。〈新疆盛宴〉上說,這東西喝起來會有一種微醺、甜美的喜悅感,又有一種愛的沒落和憂傷。
我後來告訴朋友,我坐在人民廣場“烤肉王”的露天小攤上喝了兩晚上的“卡瓦茲”。我很喜歡很喜歡,廣場裏麵人來人往,歌聲此起彼伏,但他們的精彩真的與我無關。我,一個人淺淺地嚐著那一大杯甜甜的卡瓦茲,居然真的喝出了那飲料裏麵淡淡的憂傷。
朋友們笑了,他們不相信喝東西能喝出憂傷,他們認為隻是我書看多了在吹牛。我努力去回憶那一絲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或者,令我憂傷的那個真的不是那杯卡瓦茲,是寂寞。那是一種寂寞的憂傷。
我說過我一直在學習在獨旅,我也一切說過我一直在學習著享受一個人的寂寞。原來一切真的不需要勇氣,一個人走出來了,無論是結伴還是獨旅,一切都是那麽地自然。
喀什到烏魯木齊有很好的雙層旅遊列車的。我在夢中穿過了阿克蘇、庫車和庫爾勒。豬豬就是這樣不經意地繞塔克拉瑪幹走了半圈,但居然一點點沙漠的影子也沒有看到。遠方的那個很有文化的女孩又罵開了。這頭豬!居然不去庫車,他居然路過了也不去庫車!我知道的,庫車就是古龜茲,有著千年的滄桑千年的輝煌。但我無法說服自己的懦弱,我無法想象自己一個人淩晨三點背著大包淌漾在庫車的街頭。那絕對不是件浪漫的事,況且他們告訴我獨庫公路的大小龍池一帶已經大塌方了大半年了。除了那個牛得一咬牙馱著摩托車爬過去的哥們外,這半年來從喀什去伊寧的旅行者都不得不繞道烏魯木齊。我輕易又放棄了,我真的不是一個很好很專業的旅行者。我隻是率著性子做一些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我的原則是既然我可以舒服點的話,我何必去熬呢?我不認為旅行一定非得很艱苦很艱苦的。於是,我輕易地放棄了在庫車停留的想法,把南疆鐵路坐到了底。
火車上沒有太多值得記憶的東西,我很隨意地和車廂裏的人聊著,他們都是出差公幹的,我們明顯牛頭不搭馬嘴。唯一一位象旅行者模樣的家夥居然一天到晚倦在中鋪,居然20多個小時一句話也沒有搭
我一直在想,莫非這又是一個自名清高不屑與我一般見識的大驢?到我無意中看到他在他隨身的小本本裏用我不認識的文字記錄東西時我才恍然大悟。是鬼子!TMD的鬼子!
走過了吐魯番,我終於看到了達阪城外那一片綿延的大風車了。白色的大型風力發電機在鐵路兩旁令人震撼地悠悠轉動著,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告訴自己回來的時候一定要好好拍點照片。當然,那時候的自己,是不知道這一趟的我,是再也回不到這裏了。把它們永遠留在我的記憶裏吧,和那些我沒有和無法拍下來的風景一起。阿叔很牛地說過:我看過我感受過我經曆過就行了,沒有必要去張揚的。
過了大風車就是烏魯木齊了。我就這樣毫無準備地回到了城市,回到了大城市。注定我對於烏魯木齊隻是個淺淺的路人。下午四點到達的我旋風一樣地買到了明天早上8點的車票。頭一次的烏魯木齊隻給我不到16個小時。
烏魯木齊已經是一個很繁華的城市。我坐著那輛被刀朗傳唱了大江南北的二路公共汽車,很俗地在它停靠在八樓時下了車。我一直固執地認為,沒有比坐著公交在一個陌生城市晃悠更加能夠了解一座城市的途徑了。何況除了時間外,我什麽都不多。我曾經一個坐著公交沒有目的地晃悠在拉薩、在西寧、在蘭州、在敦煌、在哈密、在喀什…那都是些很爽很爽的經曆……但這一次在烏魯木齊,我有點感覺異樣…或者是以前的晃悠,我都知道那些城市裏有我的同伴,雖然我曾經不太認同他們旅行觀,但我知道當我晃完了回到旅館時,還有人問:吃了嗎?而這次,真的隻有自己了…….我如此快地在心中掠過一點點的寂寞,一點點的憂傷……但我不能這樣的!我跑到新華書店,胡亂地翻著那些旅行書籍我真的沒有做過新疆的任何功課,而且我也認為今時今日的我也不需要做什麽功課。但我還是很俗氣地買下了一本《新疆盛宴》我不知道我還要獨旅多久,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又會崩潰,或者,那時候,書會派上用場吧…
從烏魯木齊到伊寧又是12個小時的汽車。
新疆就是這麽一個地方,一個字來形容,就是“大”。兩個字來形容,就是“好大”。三個字來形容,就是“非常大”。四個字來形容,就是“TMD大”… …
從一個城市到另外一個城市,動不動就是6個小時、8個小時、12個小時。好在我坐車已經成精了,不就十來個小時嗎?我還以為是愛情呢!
新疆的路老是在修,走完一段高速後,我又墮進了塵裏土裏。路上還是一片戈壁一些幹枯的樹,沒有風景。車上還是沒有一頭驢子,我隻好逗著後座的小孩玩。他父母叫他一首一首地背著唐詩宋詞,然後笑納車廂裏豔羨的目光。我看到小孩背得很辛苦,而且分明不知詩詞所雲。我想,這樣的教育,有用嗎?但我不能批評那對虛榮著的夫婦,隻是一顆一顆地塞糖給孩子吃.
雲裏霧裏,太陽從我的左邊走到了右邊。師傅輕輕地說:前麵,就是塞裏木湖…隻有真正走過新疆的人才知道新疆人是如何愛護和珍惜那些水。他們毫不吝嗇地把所有的讚美都送給那幾個在那片廣袤戈壁上亭亭玉立著的湖。
很多年前,我妹妹曾經寄過一張塞裏木湖的照片給我,我為之傾倒,那藍天,那雲彩,那一泓碧水,似乎天堂一樣。於是,在來伊犁前,我問剛從那裏回來的珊珊:怎麽樣怎麽樣。珊珊氣著說:不要去不要去,很垃圾很垃圾的…….她總是很率性地表達自己的膚淺,但真實。
然而當我真正站到塞裏木湖前時,我的心是很平靜很平和的。沒有失望也沒有驚喜,湖在那裏,我剛好也來過,就是這麽一回事。平心而論,黃昏的塞裏木湖也是很漂亮的。西斜陽光折射在湖麵上映起了粼粼的波光。湖後麵的山也一點一點地被陽光染出一點點的緋紅但我無法激動,或者見識納木錯、瑪旁雍錯、羊卓雍錯還有藏區那大大小小的錯中之錯的我,已經再也不會為那一湖激動了吧……
我曬著塞裏木的太陽,從湖麵上吹來的風輕輕撫摩著我黑黑的臉龐。我沒有象車上那些人一樣飛奔下湖邊,在師傅催促前閃電地和寫著“塞裏木湖”的石碑合影。我隻是靜靜地站在路邊,看著那湖那山對於膚淺如我者,這已經很好很好的了…..
相對於塞裏木湖而言,傳說中如何如何美麗土畫的果子溝就實在不怎麽樣了。那些山那些林子甚至小溪都是一些在林區牧區很普通的風景。或者我來的時候不對吧,我隻有這樣安慰自己……
700多公裏的路走了13小時,到伊寧的時候已經是9點多了。太陽也終於完成了一天沉重的工作,閃電地爬下了地平線。我打著車,飛奔進書上寫得象天然植物園一樣的伊犁賓館。伊犁賓館的確如書上所寫一樣是一座古木參天的幽靜園林。
我要去伊犁大橋看伊犁河的日落。 我扛著腳架站在人來人往車來車往的橋上,試圖象一個攝影師一樣等待太陽的西沉。但今天的太陽加班了,總是不肯下去,象嘲笑一樣象我散發著光芒。我咬著牙看著太陽,太陽把我一個人的影子摜著河灘上,很長很長,孤孤單單的。這時候,橋上居然很應景地響起了手風琴響聲,橋下走上來一群笑語歡歌的人。我知道,我居然等到了,伊寧的人是喜歡在傍晚在大橋上搞婚禮的。果然,在人群中被促擁著的是一個穿著潔白婚紗的姑娘,臉上泛著幸福的緋紅。她的朋友們伴著悠揚的琴聲,向新人唱著祝福的歌謠,也無比幸福。
唯一不幸福的那個是我,我想起了孤單的自己…..想起自己也高朋滿座的日子。我再也拍不下去了,收起腳架,坐車回到了烤肉王。歎著氣叫服務員:給我一杯卡瓦茲……
作者:阿裏豬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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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篇應該是‘諾麗風情’轉貼‘阿裏豬豬’的。很高興有人喜歡我的收藏,謝謝!
怎麽不聯係我呀?我向每一個想回去的人推薦我的故鄉-新疆,落日餘暉、大漠孤楊,一個背包或是一駕吉普,兩三個相投的旅者,學地質介紹大漠地理、學中藥的介紹植物資源,品味生活的記錄下這篇美麗的文字和圖片,多好!
不過多謝你把新疆寫得如此美好,我相信這部分緣於新疆的西部風情,更重要的源於你有一個享受生活、品味人生的心態,於艱苦中找到意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