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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兒時的夥伴(二)

(2007-09-24 23:59:29) 下一個

     以後一年多都沒能見到剛，當兵是不能隨便回家的，不論是誰的兒子。再以後就輪到我上山下鄉了，我是屬於老老實實下鄉的主兒，走了以後就更沒有機會見到剛了。
    據說剛的母親曾問我母親為什麽我不參軍。我母親屬於比較迂的那種，既不明白人家的意思也沒想過讓兒子參軍，所以沒搭什麽碴。東北土話：上趕子不是買賣，人家自然就不再多說了。後來回想：如果順著話接上去，如果真的去參了軍，命運一定會變成另外一種樣子。
    再見到剛是兩年以後的時候了。他複員了，毫無懸念的分配到了市裏的一個工廠工作，而我還在廣闊天地摸爬滾打，自然隻有羨慕的份兒了。
    文革在那個時候結束了，形勢變化的讓人眼花繚亂。恢複高考，知情全部清點回城，到附屬企業大集體上班，以老換少頂替父母崗位。。。。
    我很幸運的上了學，剛弟弟也頂替父親崗位上班了，兩家人都除卻了後顧之憂，歡歡喜喜的享受著不富裕卻也充實的每一天。
    三兩油的時代過去了，商店裏的蔬菜副食花樣越來越多，過年過節各單位一定會發些副食肉類水果，沒有冰箱就放在窗外凍著。日子就這麽著過，在國營企業上班雖然工資有限，但大家一樣，病有所醫老有所養，生活起來無憂慮，一般老百姓還能圖個啥。
    剛到了娶妻的年齡。他母親幫助物色了一位本單位的姑娘，大大的眼睛，端正的相貌，開朗的性格，溫和體貼勤快。鄰居們都誇：好媳婦。幸福之家不久又增添了可愛的女兒。
    剛的妹妹是比較有心計的孩子，眼看著鄰家兄妹一個接一個的去北京上大學，自己暗下決心刻苦學習，最後考上了大學，後來也回到了本市，有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一個溫馨的家庭。
    老百姓容易滿足，生活如果就這樣下去，似乎已經沒有多少不滿意的地方了。
    如今的世道是山轉水也轉，變化的讓人接應不暇。國有企業開始了改革，股份化私有化自負盈虧，又是眼花繚亂。剛所在的企業倒產了，倒產的企業一片接一片，剛的父母也沒有辦法幫助兒子解決工作問題了。國家體製改革嘛，老百姓就必須承受和理解這個陣痛，自尋出路。
    計劃經濟這麽多年了，絕大多數人們的觀念還停留在人家給工作的意識上，突然的變化讓人措手不及，下崗職工比比皆是。
    那年，我回國見到了剛，這時的他已經下崗在家了。還不習慣也沒想到自己創業做事情，除了每月領到少量的下崗補助之外，經濟上不得不依靠父母的補貼。
    年輕力壯的小夥子閑在家裏無事可做，煩悶之心境可想而知，原來就貪酒的他喝的就更凶了。我無法作過多的猜測，隻知道他不是一瓶一瓶的買酒，而是從工廠裏一桶一桶的買，白酒！
    剛的媳婦帶著孩子，依然樂觀，充滿信心。國家不會不管我們的，不是說這是陣痛嘛，一切都會過去的。
    後來的事情就是聽說的了。
    說：剛一直在家閑著。
    說：剛在40歲多一點的時候突發了腦溢血，一條腿跨向了陰間。經過醫生搶救了兩個星期，把他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但從此行動就不那麽利落了。
    說：剛後來就更找不到工作了，脾氣變得越來越壞，經常對媳婦發脾氣，趕媳婦走。
    說：剛後來自己開始到外麵去，一年都不回一次家，媳婦也不知他去哪裏了。
    說：剛好像神經出了問題。
    說：剛總喊著要離婚。
    說：剛的母親把他接到自己家，媳婦自己帶著已經上中學的女兒艱難度日。
    我終於再次有機會見到剛了。歲月如梭，十幾年的時間走得太快。除了街道的經緯，當年的住宅樓群已經完全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當年想也不敢想的各種現代化建築，車水馬龍。當年的老鄰居也已剩下的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川流不息的人群，穿著光鮮的靚男倩女。
    時光在無情的流逝著，當年的剛卻在我的腦子裏總也揮之不去。眼前的剛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是歡樂？悲哀？無助？我無從知道。剛完全不理會我的存在，不理會我的問侯，隻有嘴在喃喃的蠕動。我俯下身子終於聽的清楚了些：我要離婚，我要離婚。。。。
    我心痛，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