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南故事 (29) 皮婭賣了養子
皮婭是被娶來衝喜的，行動沒有成功, 當了寡婦。那是日本時。因為皮婭的前夫啟同是獨子，日本人不讓皮婭出嫁，皮婭招了個女婿齊仔。皮婭的娘家養母就買了個兒子給她，好續前夫的香火， 做前夫的房頭。皮婭若和齊仔生孩子，不好做前夫的房頭。
皮婭招了齊仔後，數年沒有生養。還是日本時，1943年之後，那時媽媽一家跑日本回來了。 有一天，炊饅頭的北仔抱來了一個女嬰。 本地人不會做饅頭， 所以會做饅頭的一定是北方人。本地風俗， 所有不會閩南話的人， 一概是北方人，稱為北仔。北仔租了戲台腳西邊人家的厝住。那一家人少。
皮婭她家也在戲台腳，在東邊。北仔把女嬰給了皮婭，皮婭把女嬰抱去腰。閩南話中，“腰嬰子”， 特指養育嬰兒。外婆帶媽媽去看嬰子，媽媽七八歲了。戲台腳兩家那麽近。外婆說嬰子：“翻身就會從這邊走到那邊了。”外婆說了吉祥話， 說嬰兒一眨眼就會長大了。嬰兒就起名叫阿腰。皮婭抱了阿腰，很快生了兒子啟泰。下去又生了整陣，一串女孩兒。阿腰的名頭非常響亮， 我竟然不知皮婭還有其他女兒， 可能年小，不懂俗事。
皮婭和齊仔花錢太厲害了，她錢不夠用了，就想把養子賣掉。 可是， 本地人知道這個孩子是要承繼香火的，不敢買。皮婭想一想，把養子帶到廈門的媒人間， 賣掉了。皮婭公公早死了。婆婆查某嫂老翹翹，沒跟她吃。兩個女兒都出嫁了。家裏樣樣由著皮婭。
轉眼到了文革，養子上中學了。他先前被皮婭賣到了地主家， 家裏成分太壞。 學堂的先生整天教育學生，地主多壞多雄。 這孩子想改變成分。他開始尋找自己的親生母。 他到公社去， 公社在呂厝。媽媽的同學清秀的阿舅在公社工作。 這個阿舅名叫阿雞。 養子記得，他家兩個兄弟，一個大姐叫阿腰， 小弟叫阿泰。阿雞說， “我們社裏還真有這麽一家， 是皮婭她家。”公社打了電話來。皮婭還真是貧農。
有一天， 媽媽從工廠回家，經過阪上時， 碰到到皮婭和她的養子。皮婭看到媽媽很高興，含笑說：“你識的，又來找來了。 ” 這就是以前那個養子。皮婭把養子領回家，又領他到何厝，給養子的外婆看。養子並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 以為找到的是親生老母，還是個貧農，很高興。皮婭的養母氣皮婭賣了這孩子，破口大罵：“夭壽，她把你帶去賣了”。
皮婭是個厲害人，一見養子知道了， 立馬翻臉，說：“不要了”， 和養子立馬絕了。 養子不舍，還來見皮婭。 皮婭不許他進去。媽媽後來聽外婆說，那年輕人不舍，數天在厝前厝後走來走去， 皮婭不讓進，終是絕了。
皮婭的養母有兩個女兒， 一個叫胖蝦， 一個叫紅蝦，特此記載。
當初， 臨解放時，共產黨要來了， 喊得很厲害。 共產， 共產， 大家都知道。 皮婭立即下手， 把田產都賣了， 吃光。道理大家都懂， 下不了手。到了解放， 皮婭成了貧農。
2015-10-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