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生盜江湖

武生者,盜江湖之吳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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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家與文學活動家

(2010-05-06 11:53:50) 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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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作錦

  1970年代,張愛玲說:台灣文藝界太熱鬧了。現在台灣作家的環境單純多了,讀者隻期許他們寫出好著作
  張愛玲的小說在海峽兩岸均負盛名,連可能尚非完稿的遺作《小團圓》,都造成轟動。之所以如此,在我看來,至少原因有三:
  第一,她身世的坎坷,尤其與在汪精衛政權任職的胡蘭成那段婚姻。胡氏晚年似“賴此為生”,不斷暴露他們間的私事,更長期成為大家談話的材料。
  第二,她原被文壇歸類為“鴛鴦蝴蝶派”,後經旅美學者、研究中國小說史的夏誌清教授為之“平反”,稱譽她是當代最好的作家之一,遂使她進入文學殿堂。
  第三,她半生“隱居”,無論在香港還是美國,都鮮與人往來。這也許是她個性使然,但對於一位作家來說,這是很重要的秉賦。一個能忍得住寂寞的作者,才能心地澄明,思想深刻,不複製別人說過千萬遍的話。
  遠在1970年代,張愛玲曾自香港到台灣訪問,對花蓮的風景深為心動。有人勸她留在台灣生活寫作。她婉謝說:台灣文藝界太熱鬧了。
  後來證明,張愛玲的觀察是不錯的,台灣文壇一度“活力”極為充沛,不僅作家之間頗多酬酢,社會各方對能寫文章、出書的人似也青眼另垂。舉凡開會也,演講也,討論也,總會邀請他們參加,不管這件事、這個題目他們是不是懂,是不是內行。能勘破這一關、闖過這一關的,就成了文學家,否則就淪為“文學活動家”了。現在台灣社會轉型,作家的環境單純多了,讀者所期許他們的,也隻在於他們有沒有好著作。隻要他們願意,做一個“專業”作家並不難。
  麥家先生4月22日在本版發表《勢利的中國出版界》一文,述說他成名作《解密》當年被四處退稿的辛酸,以及現在被高價搶稿和八方邀約的無奈。他說,希望外界以他作品的內容來評斷他,而不是看重他的“名氣”。他要留下時間寫作,而不是跑到外頭招搖亮相。有此一念,麥家先生就有希望成為一位文學家,甚至更有希望再加上“好”或“偉大”的形容詞。
  作家成名後,會享受各種“優厚待遇”,包括自己不必動手寫了。若其本人不再追求進步,自亦可坦然受之。我讀過一則法國文壇軼事,唯不知確否。有一天小仲馬去看望大仲馬,爸爸問兒子,“我最近出版了一本新書,你讀了沒有?”兒子回答:“還沒讀。不過您自己讀了嗎?”
  武俠小說泰鬥金庸先生著作等身,很少華人不知楊過及小龍女。有一次金庸先生訪問台灣,筆者服務報館,設宴歡迎。作陪者有當時新竹清華大學化學係教授沈燕士先生。沈氏熟讀金著,當麵指出,某書某處情節安排不合理,與他處衝突;某書某處文理非作者平時所習用者,顯然異常。金庸先生聞之大為吃驚和佩服,承認那是在報紙逐日連載時,他因出門旅行,請另一青年武俠作家代筆寫的。
  我在大學修習曾繁康教授的“憲法學”。他在大學的憲法老師是法學名家薩孟武。曾氏很欽敬薩先生,不僅鑽研他的法學理念,連寫字都學“薩體”,且幾可亂真。有一天曾氏撰一文,送請薩氏指正,準備投刊報章。有一天忽見某大報刊出此文,署名則為“薩孟武”。叩之老師,原來編輯索稿,薩氏見案頭有此文,雖不記得何時所寫,但內容不錯,就拿去應急了。若非如此陰差陽錯,一名大學生的文章,人家要不要,恐怕很難說。
  《世說新語》載有一則典故:匈奴來使晉見魏王曹操,曹操自認容貌醜陋,恐見笑外人,乃請“眉疏目朗,身長四尺餘”的崔琰扮作魏王,自己喬裝衛士,捉刀立於床頭。晉見畢,曹操使人私下問使者:“魏王何如?”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
  成功的作家大概都走過一段艱苦的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隻要他有信心,不喪失自我,最後一定會被人發覺認識。
  人才如錐處囊中,你愈壓它,它冒頭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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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nightrose 回複 悄悄話 給張愛玲讚賞固然不錯,可是有時的孤寂落寞未必是作者所願,而是時事使然。張愛玲的著名作品多半是其早期所作,後半生的靜心隱居並沒有產生什麽超過其以前水平的佳作。況且文人也要謀生,張愛玲後期為美國丈夫治病,要到處張羅藥費,兼之很多雜事,使她反而沒有時間心情專著創作,並且她的作品也沒有以前暢銷,使得她要做一些其他文章賺生活費。直至她死後她的作品才又大熱起來,可謂世事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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