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國誌》到《長征》

　　　前些日子看到江上一郎的介紹日本漫畫家橫山光輝和他的作品之一《三國誌》後，我幾次前往曼哈頓中城的日本書店BOOK-OFF找書，收獲頗豐。一郎文章最後說：“我見過描寫中國革命的漫畫《長征》，不知道是否出自橫山光輝？”答案是肯定的。我在那家書店買了不少書，其中就包括那套《長征》。



　　橫山光輝（Yokoyanma Mitsuteru）1934年6月18日出生在日本兵庫縣神戶市須磨區，高中畢業後曾先後在銀行和電影公司工作。橫山光輝成名很早。1955年他21歲，大阪東光堂發行了他的連環漫畫處女作《無音劍》。翌年他就以科幻機器人漫畫《鐵人28號》一舉成名。他的作品開始在《少年漫畫雜誌》連載，廣受注目。數年以後他的連載作品同時出現在三份少年漫畫周刊和五本漫畫月刊上。
　　1967年，33歲的橫山光輝在《希望生活雜誌》推出中國曆史漫畫《水滸傳》，開始長篇連環漫畫路線。1971年他推出中國曆史漫畫巨作《三國誌》，連載長達15年之久，共60卷，累計發行超過5000萬本。之後他再陸續推出《史記》、《楚漢群英》、《殷周傳說》等中國曆史漫畫。他同時也創作了日本曆史漫畫《德川家康》、《織田信長》、《伊達正宗》、《武田信玄》、《武田勝賴》、《豐臣秀吉》、《平家物語》等，奠定了他曆史漫畫權威的地位。
 


　　橫山光輝每月以幾乎600頁的驚人速度發表作品，在日本漫畫界無可匹敵。這些曆史漫畫同時以兩種不同方式發行。日本曆史漫畫部分以單行本直接出書。中國曆史漫畫則在漫畫雜誌連載發表後再出單行本。
　　1997年63歲的橫山光輝大病一場，住院半年。出院後才將每月工作量限製在130頁內。
　　時至21世紀，日本漫畫界新人輩出、技術風格標新立異。但是創作了半個世紀的橫山光輝仍在擴展自己的新世界。盡管他的畫風守舊，但技巧加入曆史元素，還是吸引著不少死忠的漫畫迷支持。
　　2004年4月14日橫山光輝因家中失火被燒成重傷，15日在醫院不治身亡。警方透露，火災可能是69歲的橫山光輝丟在床邊的香煙頭所引起的。

　　描寫中國革命的漫畫《長征》（上、下兩冊）是橫山光輝根據作家岡本隆三同名小說創作。漫畫從1973年開始在雜誌連載。2004年12月該書第一版問世時，一代漫畫巨匠已經不在人間。
　　我在看《長征》故事的時候，不時有“欠缺一點什麽”的感覺，想了好一會兒才悟到：中共說長征，必稱北上抗日。國民黨則是圍追堵截地剿匪。這幾個日本人用長征題材寫小說、畫漫畫，看上去轟轟烈烈令人目眩，立場和中共似乎一致，但是北上抗日這一條被他們悄悄地省略掉了。
　　真是大大地狡猾呀。我相信，這點在今天對很多中國人來說仍舊是相當重要的。



* 毛澤東和張國燾（黑衣者）的路線鬥爭

　　大時代曆史如大浪淘沙，《長征》主線是一對紅軍中的戀人黃良成和桃花的故事。青年農民黃良成不堪地主欺壓，參加紅軍鬧革命，和女兵桃花建立生死不渝的友誼。最後桃花不幸身處張國燾西路軍，兵敗之際為免受侮辱，與敵人同歸於盡……。故事中除了出現蔣介石、毛澤東、朱德、張國燾等的形象以外，有很多地主欺壓農民、戰爭流血場麵；有黨內鬥爭失敗拂袖而去的張國燾，還特別注明他後來投奔了藍衣社特務頭子戴笠；有確立毛澤東領袖地位的遵義會議；有毛澤東《婁山關》的意境；有過雪山被凍死的紅軍士兵、有強奸婦女的土匪軍人……。



* 紅軍飛奪瀘定橋

　　看橫山光輝的《長征》，憑日本假名中的漢字可以大致了解內容。因為這是十足的外國人畫中國故事的comic，完全沒有什麽期待，所以非常輕鬆。我驚訝的是，長征的壯烈犧牲一麵可以用漫畫的形式表現得如此令人肅然動容，也不時被漫畫中趣怪的形象逗得大笑出聲。我一再為其和中國藝術家、藝術作品的迥然不同感歎深思。
　　那完全不是高明，而是一種不同。不同的態度、不同的取向、不同的技法、不同的角度……，惟其因為是簡單的不同，才令人為那種看起來巨大的差別深思。



* 朱德（濃眉者）和張國燾的鬥爭

　　有點年紀的中國人都知道中國共產黨的長征。長征是中共曆史上的聖戰，必須要有蕭華上將作詞、傾全國音樂名家合作的磅礴莊嚴《長征組歌》才夠格表現。



*  悲壯過雪山

　　改革開放以後，北京出現過“小平你好”橫幅，那是半世紀以來中國政治曆史上最輕鬆的時刻，一閃就過去了。08年春節前胡錦濤深入地下100公尺的煤礦鼓勵工人節日留在崗位加班生產。溫家寶坐上暫時不知道何處可以安全降落的飛機去撫慰遠方困在大雪中的民眾。他們從心情、臉色到言語都是凝重的。中國現在有了錢，但是困難、欠缺仍多，有很多東西不是錢可以買到的，距離目標中的和諧社會有相當距離。這一代中國領袖不能接受國內出現西方漫畫的輕鬆調侃，國內大部分官員、藝術家和民眾，也都還沒有準備好。這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我們繼續期待。

　　這家名叫BOOK-OFF的書店值得一提。幾年前我尋找傳記作家上阪冬子的一本《男裝麗人川島芳子傳》，第一次發現這家很有特色的書店。這是一家以豐富舊書著稱，新舊多媒體兼顧的連鎖店，日本國內有880家分店，海外8家分店。店裏賣的基本全是廉價暢銷書和雜誌，尤其是漫畫類（comic book）特多，按照大類安排的書架上，圖書再按照作家名字分類。井井有條，人氣很旺。盡管一家分店的規模不能比，還是有猶太人經營的超級照相機商場B&H的架勢。.



　　這裏所有舊書都在1元起賣。所謂舊書，就是從封麵到內頁，隻要有些微瑕疵，就堅決處理。我那天將“1元部”所有《三國誌》等一掃而空，再買了幾本新書。回家仔細對照檢查那些削價的書，有好幾本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毛病。下次再去問店員才知道，有些書的封麵外麵應當有一個半封套，有的書裏麵必須有一個特製的書簽……。缺了這些，書就降價了。






　　順便說，我買的漫畫書中除了橫山光輝的《長征》、《三國誌》、《劉邦和項羽》以外，還有藤崎龍的《封神演義》和香港漫畫家李誌清據日本作家寺島優文字所繪的《三國誌》。李誌清1963年出生在香港，曾為金庸小說畫插圖，也畫過漫畫連載《射雕英雄傳》。李誌清的風格就和大陸藝術家相當接近了。



　　通過這些漫畫書可以了解到的一點是，中國豐富的曆史文化遺產迄今仍在滋養著別的亞洲國家。至於那些營養吸管什麽時候插進來、從什麽角度插進來、插多深、都吸收了些什麽、吸管後麵是什麽樣的人、滋養出什麽花兒果實……，就不是我們可以想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