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生盜江湖

武生者,盜江湖之吳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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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式邏輯(下)(轉貼)

(2007-08-22 07:21:16) 下一個
  
(《呼吸·印度》書摘,作者/Shadow)
  印度式衛生概念
  對印度人來說,他們覺得自己是很幹淨的。不一定每日沐浴的歐洲人,想必是非常髒的。印度人怎麽會髒?他們一日都至少在河裏沐浴一次以上,甚至有虔誠者,一日沐浴三次。雖然水可能如同瓦拉那西的恒河水,上流有婦人洗衣,有屍體焚燒,有小兒撒尿(當然大人更多),有驢子洗澡,有野豬打滾,水裏不隻有蟲屍、動物屍體、塑膠袋流過,更加上城市廢水一個勁的也往河裏倒。但是無所謂,有洗就有幹淨。
  原來,所謂的印度式衛生概念,是一種‘行為’式,有做就有份的幹淨。難怪印度小館裏,小廝拿著掃帚,左九十度右九十度的大力揮灑,也不論旁邊切菜的廚子就蹲在地上切著我們的生菜沙拉,更不論滿天飛舞的灰塵為我們的菜肴加了多少料,總之有掃,很幹淨。
  難怪火車上的婦人幾近趴在地上,豪邁的揮動竹掃帚(當然也是激起滿天灰塵,都跑到我的臥鋪上了),還一臉理直氣壯的想要領賞。
  難怪不盡責的擦鞋小弟,拿著比我的鞋還要髒的抹布胡亂抹個兩下,就覺得功成身退。
  難怪印度人的家裏,雖然大部分都是家徒四壁,但是至少也收拾得頗幹淨。廚餘、垃圾往門外掃,上廁所到外麵解決。家裏至少很幹淨。
  難怪印度人,無論老少男女貴賤,窮的坐公車,有錢一點的坐私家轎車,或是全民運動的火車,行為卻都一樣。喝完奶茶的杯子、可口可樂的罐子、香蕉皮、鐵路便當的盒子,管他什麽垃圾、果皮,一律往窗外丟、丟、丟,吐痰、擤鼻涕,全都往窗外丟、丟、丟。仔細看火車上的廁所,哪裏需要什麽衝水設施,反正就是挖一個洞一切往外排放,一邊上還一邊看腳下鐵軌飛退。出去了就什麽都沒看見,真正幹淨。也難怪火車鐵軌簡直就是一整條尿騷味和垃圾的綿延。
  再怎麽入境隨俗,對我來說果皮倒可以,塑膠袋之類不能分解的垃圾還是不願意這樣往車外丟。一次我們把剛喝完的飲料罐放在腳邊,想下車再拿去丟,說時遲那時快,對麵的印度大叔把飲料罐很快的撿起來往窗外扔,還投給我們一個‘哎喲,怎麽那麽髒,垃圾還不趕快拿去丟’的眼神,也許心裏還OS‘連這點小事都不懂’,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難道沒有人看出髒嗎?
  後來我逐漸體會,令人崩潰的印度式髒亂,並不是印度人生性特別髒亂,而是一種心態上的落後。在迅速暴增的印度人口,急遽現代化的社會之中,人們依然維持著舊有的習慣,卻渾然不覺土地已經不夠供給人們所需,無法自然代謝人們大量產生的廢棄物,更何況是逐漸取代樹葉的塑膠類製品。印度人似乎沉迷在幾個世紀前的生活方式,而不知改變。
  但是髒就是髒,難道沒有人看得出來嗎?連甘地都看不下去,大力呼籲大家注重衛生呢!和一個印度朋友討論,印度人這種行為,大概就是長期在種姓製度下培養出來的‘反正有別人處理’心態和嚴重的‘視而不見’。
  種姓製度將社會分工得太詳細,每件事情都有不同種姓的人來處理,不能也不該僭越,久而久之,難怪自掃門前雪的情形越來越嚴重。朋友說很多富貴人家,花了大筆鈔票買了山腰上的別墅,極盡奢華的裝潢新家,卻任由裝潢工人把剩餘的材料直接往山下丟,你要是去抗議,他會說那你出錢去找清潔公司來搬啊!難得買了視野極佳的別墅,還是不改順手往山下丟垃圾的習慣,就硬是看得慣自家後院外滿山遍野的垃圾。
  孟買的政府,極難維持市容的幹淨,就因為在這樣的大都會裏,大家也還是抱持著這樣的心態,反正垃圾就往外丟,不是我家就好。我說我們都有清潔車每天收垃圾,不會太麻煩,大家應該可以隨手將家裏的垃圾集合起來,集中處理吧!政府也不是沒試過,但是民眾連這樣都嫌太麻煩,甚至還覺得說,既然要有垃圾車不如直接到府收件,順便來幫我家清掃一下好了。最後當然是不了了之。
  於是所謂印度式的幹淨,和真正的幹淨,就成了兩條漸行漸遠的平行線,永遠沒有相交的一天。
  隻有一件事情,還是想要提醒你--到印度,帶著濕紙巾跟結膜炎的眼藥水,不會後悔的。
  一盧比的意義
  前往果亞的時候,全車站隻有我一個外國人。印度的公車站向來沒有清楚標示哪個月台是往哪個地點的公車,該上車時司機會連珠炮似的叫喊著「AgraAgraAgraAgraAgra’、‘DelhiDelhiDelhiDelhiDelhi’,要上車的旅客在此時就會蜂擁到公車旁邊搶著上車。我吃過幾次暗虧,完全擠不贏印度人,就算好不容易擠上車,隨即很慘的發現車上的座位都已經被一本書、一條毛巾,甚至一個塑膠袋占住了。因此我在車站裏探頭探腦,看看哪部車是要前往果亞,冀望能夠在公車的旁邊等候,司機一叫喊就第一時間衝進去。
  熱心的印度小男孩
  一個笑容很可愛的印度小男孩,還穿著藍色的製服,大概是小學一、二年級左右的學生而已,穿著也幹淨、整齊,手上拿著一疊報紙正在叫賣,問到我的時候我搖搖手,表示看不懂印度報紙。小男孩很機伶的樣子,馬上了解我是外國人,問了我一句:‘Goa?’我向他笑笑點點頭。
  下一次再看到他的時候,手上的報紙已經不知到哪去了,小男孩麵帶微笑拉著我的手,帶我到一台公車麵前,指著它說‘Goa’。我也笑了,說聲謝謝。開放上車的時候,他還沒走,鑽進一堆大人的人潮裏,等我背著大背包辛苦的擠進公車時,小男孩高興的和我揮揮手要我過去,原來已經幫我占好第一排靠窗的位置,這也是旅人最喜歡的位置(離司機近好溝通問路,比較安全,靠窗也比較不用左右和印度人擠著)。
  ‘啊,好貼心的小朋友!’我開心的說聲謝謝,手忙腳亂的把自己的大行李跟小背包安置好,要喝的水先拿出來,要蓋的毛毯、衣服安置好了,看見小男孩還沒有走。這時候,小男孩說了一句我最不願意聽見的話:‘10盧比。’
  其實我心中也隱約有感覺,小男孩的幫忙並非全然出自熱心,隻是看著他燦爛的笑容,我不願去想。在印度的時候,受過許多人的幫助,有時候他們索求回報,但也有非常多的時候是善心的市井小民們單純不求回報的熱情。我一度寧願相信,這個小男孩也是這樣單純想幫助外國人的一個小朋友而已。我感謝他的幫助,但卻沒有想要給錢的意思,更何況我在印度數個月來,沒有給過任何乞丐任何一毛錢。
  ‘10盧比?’、‘5盧比?’、‘3盧比?’、‘2盧比?’、‘1盧比?’小男孩的價碼逐漸降低,眼中的失望也逐漸擴大。
  ‘1盧比?’、‘1盧比?’、‘1盧比?’最後他幾乎是用喊的,心裏一定是在想,1盧比對你來說算什麽,1盧比也不肯給?我很難過,幾乎要從口袋裏掏出錢來,腦袋裏一團混亂,一下又想說不可以讓他養成習慣跟觀光客要錢,一下又想說這麽小就要出來賺錢是不是家裏有困難,一下又想說他既然能夠上學表示家裏應該不是貧困等級,一下又想說不能讓他覺得外麵的錢很好賺而疏於念書,一下又想說他幫我做了這麽多事省了這麽多麻煩換得一趟順暢的旅程早就不值得1盧比了。一秒鍾之間腦中的念頭已經轉了九彎十八拐,一陣混亂之間我聽見自己囁嚅的吐出了一個:‘No……’
  不死心的小男孩最後還是離開了。下車時他回頭看了我一眼,那個眼神裏麵,揉合了失望、絕望、欺騙、憤怒、傷心、不平,仿佛我是這個世界最自私的人。整夜我輾轉反側,那個眼神,深深的刻進我腦海裏,反覆出現。
  我不斷想著:‘1盧比,到底是什麽?’
  不冷漠根本無法旅行下去
  在印度看過各式各樣的乞丐,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身上和衣服都肮髒到和土色接近,頭發黏膩糾結,孱弱無比。觀光景點的外麵一定聚集了很多乞丐,街上的角落必然也有,甚至坐在公車上時他們會一擁而上拚命敲打著車身;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他們也會不顧性命在車陣中遊走,尤其尋找外國人。我沒坐過遊覽車,也少租車,少坐計程車,通常都是走路,頂多搭人力三輪車或是三輪摩托車,情況已是如此,更何況是那些坐著冷氣巴士的人,想必會碰到更瘋狂的包圍吧?
  有骨瘦如柴的老人站都站不起身,也有赤腳光著下半身、鼻子掛著兩行鼻涕、走路還搖搖晃晃的小鬼。婦人的手上通常會抱著一個瘦弱啼哭的嬰兒,七、八歲的小女孩牽著更小的孩子,身上還背著一個更小的女孩。瘸腿的、斷手的、瞎眼的、生病的,更是不在少數。一次在德裏等紅燈時,一個男人過來抓著我們的車身搖晃,指著他腳上的大爛瘡,裏麵甚至有白色的蛆蠕動著。
  他們淒厲的叫喊著「1盧比、1盧比’的聲音,常常回響在我的耳邊,他們絕望的眼神,也常常在午夜夢回時,反覆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來印度之前,就聽過許多耳提麵命,說是絕對不要給乞丐錢,並非不能給而是給了一個其他人也都會衝上來。不過我當然也聽過很多人說,在施舍了一些小錢或是拿了一些什麽外國巧克力之類的產品給他們後,看見這些人打從心裏的笑容,覺得他們快樂的心情也感染了自己,好心情可以持續很久。
  不知道是我太悲觀還是怎樣,看越多印度這個國家的苦難心情就越沉重,一個人的微笑終究不能稍微弭平十億的苦難。於是,在印度的四個月裏,我一毛錢也沒有施舍過。身上永遠隻有一支筆,更沒有外國來的巧克力或菸,所以這種東西也沒得施舍。然後你就知道,不冷漠在這個國家根本沒辦法繼續旅行下去。啊,無怪乎大部分的印度人都比我們更冷血,他們露出厭惡的表情,雙手一揮,怒目把乞丐趕跑;隻有少數的人願意趕忙掏出幾塊錢,要他們快點離開。所以我們在印度學會的第一句話是namaste(你好),第二句是Ja lo,意思就是‘走開’(甚至還是善心的印度人教我的)。
  印度絕對不是窮國,但卻是窮人很多的國家,嚴重的財富分配不均造成國家很大百分比的人們生活水平在標準之下。另外一個原因是,在印度的社會製度裏,乞討者也是某一種職業(可以這麽說),責任是負責減輕大家的業,藉由施舍窮人提升自己的愛心與同情心(想想自己在施舍的一刹那是不是鬆了一口氣呢)。
  問題是怎麽形成的不在我們控製範圍,但是如果看到了這些人,在遭到印度人拒絕之後就走掉,卻在我的麵前堅持賴著不走,就難免會覺得,是所謂的‘外國人’把他們慣壞啦! 觀光客是冤大頭
  外國人在這幾年來,大量的湧入印度觀光,確實也打亂了原本印度社會的秩序。你想想,付出的勞力相同卻隨便可以收取兩三倍的收入,隻要裝窮、裝可憐,就可以從不明究理的外國人身上得到一點他們所謂的零錢,隨便都超過勞力工作者辛勤數日(甚至數十日)的工資,誰還想要工作呢?誰還想以正常的工作模式換取報酬呢?腳上的爛瘡不治好就可以賺得比工作還多,還治它幹嘛呢?今天可以收兩三倍,明天就會想要收五倍、十倍,Easy Money有誰不心動呢?
  更不要說是那些因而被家裏逼迫不得去上學,要出外乞討的小孩了,因為家計比看不見的教育更具有實際的效果吧!甚至助長了所謂的乞丐集團,像台灣一樣,有些乞丐們被迫為某個大老工作(也通常是黑道),因此再多的施舍也不會進到他們的口袋。不是說沒有真正需要的人,隻是這裏麵夾雜著太多的虛偽,你怎麽去分辨人心呢?
  姑且不說以觀光客維生的人們好了。一次我參加在齋浦爾的慶典,幾個女孩子穿著縫上亮片的漂亮衣服,手牽手跑到我麵前說:‘50盧比。’50盧比,多大的數字!許多整天辛勤踩了幾十公裏路的車夫,一天也賺不到50盧比!我想她們絕對生活無慮,也不需要乞討維生,要不是哪個觀光客給過她們這些錢,就是她們從別人那邊聽說了觀光客很容易給小孩子錢。瞧瞧她們,開口要的錢是別人的五十倍呢!我一說No,她們也不再問,手牽手開心的繼續看慶典。寒的卻是我的心啊!
  最扯的一次,是在瓦拉那西聽到一位留學印度的不丹朋友,說他那天親眼看到的事情。因為瓦拉那西是觀光勝地,所以我想有很多人來到印度的第一站就是直奔瓦拉那西吧?車站裏走出兩個韓國人,人力三輪車司機上前拉客,從火車站到河邊的路程開口750盧比。韓國人知道來到印度一定要殺價,於是開口500盧比。司機皺眉說是太少了,開價650盧比。韓國人知道不可以放棄得太早,於是開口550盧比。司機一副勉強的樣子說:‘OK,600盧比,最後的價錢了,一塊都不能少了。’韓國人於是上了他的車。
  ‘我的天,那段路程本地人隻要10盧比!’我的朋友在心裏驚呼著。不丹朋友從小習佛,慈悲心甚重,實在看不過去外國人被騙,不顧可能被打的危險,硬是跑上前去叫那兩個韓國人不要坐他的車。可惜韓國人初來乍到,反倒怕是有什麽陰謀詭計,揮手叫司機快走。不丹朋友因而沮喪了一整天,我隻好安慰他,這不是你的錯,都是我們觀光客不好。在場的韓國朋友趕快搞笑的站起來鞠躬,表達韓國人對不起大家。
  這些騙人的司機、死纏爛打的印度乞丐、開天價的奸詐商人,都是到過印度的旅人最反感的觀光恐怖主義。我聽過許多人口口聲聲的說,印度是他去過最糟糕的地方,此生此世再也不會踏入印度雲雲。不過你能夠說,這些事情完完全全都是印度人的錯嗎?我們這些抱著钜款來到印度觀光消費的人,難道沒有需要調整的地方嗎?
  拚湊印度物價
  我回想自己剛到印度的時候,也是一點一滴拚湊著印度的物價。經過了數個月來精明的分析打算,估量印度物價(尤其是車價)的能力比某些久住印度的外國人還厲害。
  在車站等人拉客的一定比較貴(還看過司機想要接受你開的價錢,其他人跑過來製止他‘打壞行情’咧!聽說德裏司機茶餘飯後的話題便是如何痛宰觀光客,德裏車站喊價是從五倍起跳),自己來拉客的也通常比較貴。而且,慢慢的,我變成了預測車資的高手。三輪摩托車的價錢,其實每個城市算法不一,行情也不盡相同,有的城市跳表,但表上又是公裏數,還得另外拿出一張表來換算。
  若是跳表沒話說,隻需要注意是否有隨便繞路即可,但大多司機卻寧可有表也不願意跳,因為喊價的價格通常比較好。我注意到德裏表的算法,是第一公裏8盧比,之後每公裏加4盧比,簡單的估價方式是從地圖上稍微量個長度,每公裏以5盧比計算。若是人力三輪車,大概是其一半到三分之二左右。
  大致上的價錢計算出來,就可以開始詢價了。一般來說,我們出沒的地方畢竟是觀光客比較多的地方,司機多半期待更高的價錢,所以會接受我‘細心’算出來當地價格的司機,也不太多。不過價錢答應了,印度人豈是好惹的?坐上了車,無窮無盡的問題也才要開始,什麽手段我幾乎都看過了。
  第一個,載你到錯的地方。有的也不是故意,印度司機很奇怪,就算不知道路也硬要載,一次就被莫名其妙載到城市的另一頭,司機才說他根本不知道路但是已經花了這麽多油錢要我們付,也不問我們是否氣急敗壞還要另外找台車付雙倍車資回去。有的就是故意,硬是要載你到他可以拿傭金的地方。不過呢,老娘可不是好欺負的,不載我到對的地方,對不起我是絕對不會付錢的。
  有的呢,好言相向,說是開的價格實在太低,能否幫他一個忙去他可以拿傭金的觀光商店轉轉,不需要花錢的。我坐過一次,條件是要他詳細幫我分析去各種店或旅館他們能夠拿到的傭金數字,一次經驗可以換得這些觀光運作的細節,還滿有趣的。
  最大的麻煩,就是下車的時候。車夫百分之九十會變臉,改口說:‘我剛才說的30盧比是一個人30盧比,你們兩個人30、30,共60盧比。’後來我學精了,上車前都再三確認,兩個人共30盧比喔!司機還是有別的說詞,那個是人的價錢,你們還有行李,還要再各加10盧比。有的則是無賴,直接說明明我們就是說好100盧比的。有的則用苦肉計,哭喪著臉說:‘我不知道這麽遠啊(你是車夫你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不管,你要付我100盧比!’之類的話。最後的結局,通常都是在路邊大吵(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一方拒收,一方硬是要給,然後上演把錢丟在車上甩頭走人的戲碼。
  殺價也是一種修練
  你說這樣不累嗎?當然累啊!每天一睜開眼,每件事情都要殺價,從出門坐車買東西、喝水、找旅館,隨時隨地都要保持著警戒狀態,完全不能信賴任何人,每個決定都要判斷、鬥智,怎麽會不累?尤其是在印度買東西,更是每次都要上演開天價--殺低--不同意--調高--不同意--轉頭走人--成交,然後成交之後你都多少還是發現自己買貴時,真的很%$#@。朋友說:‘哎呀,出去玩幹嘛把自己搞得這麽累啊?’
  事實上是不用,才差幾十盧比,怎麽樣都在能接受的範圍吧!可我就是氣,因為這麽精明會做生意的奸商通常也是很有錢的人,我不想自己一時不察就讓他們錢財輕鬆入袋。這些花招百出的司機,我不想讓他們覺得旅人都是這麽好騙的,不想讓他們輕鬆賺走更多廣大基層的印度人民出賣勞力辛苦才能得到的錢。這些錢能省下來一分一毫捐給慈善機構也好。
  每天漫無止境的殺價,雖然有點厭煩,不過也逐漸變成一種樂趣,或是挑戰,甚至不斷重複這樣的事情,還感覺有這麽一點‘修練’的意味。
  1盧比的掙紮
  有一次,齋普爾的旅館經理,說要幫我叫車,隻收當地價錢。不用討價還價當然開心,我們高興坐上了車前往經理推薦的餐廳用餐。那是一家人滿為患的當地餐廳DMB(不是特高級,算中上),見不到很多外國人,食物好吃服務也算周到,比起《Lonely Planet》推薦城中著名的觀光餐廳好多了。我們心滿意足的付了帳,現在已經不記得多少錢了,隻記得尾數是個9,從不需要付小費的台灣來的我們,也少出沒高級餐廳,掙紮了好久,還是不能決定要不要留下1盧比的小費。小費留個1盧比,光想也覺得丟臉,不如不要留好點,不過不留小費感覺又好像不太上道的樣子,最後還是偷偷把那個1盧比放在帳單裏麵,假裝是不小心沒有拿走的好了。
  回程坐上在餐廳外麵耐心等候了一個小時的人力三輪車,四十多歲的瘦車夫踩著將近二、三十分鍾的路程把我們送回去。我突然覺得路好遠,車夫踩得那麽辛苦、等了那麽久,一程隻有10盧比,卻一句怨言也沒有,餐廳裏的服務生本來就有薪水了吧!剛才留在餐廳裏的1盧比,突然有股衝動想要拿回來!
  我又忍不住想著:‘1盧比,到底是什麽?’
  1盧比的小費,和我幾個韓國朋友動輒100盧比的小費比起來,顯得這麽微不足道。在他們幾千盧比的租車費用裏,100盧比算是正常的小費吧!100盧比裏麵的1盧比,對於那些乞丐,卻是有或沒有的差別,或是一頓飽餐與否的差別。對於花了200盧比去高級餐廳吃飯的我們,隻是一點零頭,卻是付出勞力汗水淋漓載了我們二十分鍾路程的車夫,十分之一報酬。
  1盧比代表的,不隻是錢財,有時是掙紮、是恩惠、是鬥智、是勝利、是生存、是希望。
  用自己的方法去給予
  而在印度旅行的我們,就在這1盧比一下變大,一下又變小之中,反反覆覆著……有時同情到不忍,看多了又麻痹,有時厭煩生氣,有時又充滿罪惡感,堅持中混合著無奈,心情總像雲霄飛車般,上下起伏。而我一直都沒有找到,能夠讓自己安心的價值觀跟態度。
  直到認識了Desmond,我的一個印度朋友。小時候家裏很窮困,靠著自己能力白手起家的獨立製片,目前住在果亞半山腰的別墅裏,窗外有著茂密的樹林和麵海的景觀。那個社區的鄰居,都是屬於印度的上流社會。我和他去吃飯的時候,見他親切地和各種層級的員工聊天,也不介意給服務生5盧比、10盧比的小費。
  我說,你會不會給太多了?有這麽多的人需要幫忙,給了這5盧比、10盧比又怎樣?我們永遠都救不完所有的人。我的朋友或許是手頭寬裕,對生活也極度充滿自信,他聳聳肩說:‘對啊,那又怎樣,但是他們的收入很少,這是事實。’他說:‘隻要你覺得值得就好。’聽了這句話,我終於想通了。我們救不了所有的人,但是在我們可行的範圍之內,也許還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做一點什麽事。一點也好。
  南印度認識的中東工程師Issa,因為鑽油井而致富,一輩子都在全世界各地旅行。他住的旅館(當然跟我的等級不同)前麵,有一個腳殘障的乞丐固定在那邊乞討。Issa並沒有給他錢,而是和我一起到市集裏買了一本素描本和畫筆給他,還教他許多畫圖的技巧。三天後,那個乞丐將自己親手畫出來的圖賣給了一個觀光客100盧比的時候,我們看著他是多麽高興自己親手賺到錢,也多麽的為他欣喜。
  以色列朋友Guy,隨身帶了一大袋以色列的錢幣(超小金額的那種),專門用來應付好奇的印度人和小朋友,我也常常見到小朋友歡天喜地拿著外國的錢幣跑開,大概是急著去跟朋友們炫耀吧!
  而我自己,也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方式。那就是,給食物。我給的不是外國帶來的巧克力或是糖果,而是自己隨身攜帶印度買的鈣片餅幹,一包十片才4盧比的那種,或是一根1盧比的香蕉,有時候是吐司。有時候你會見到老婦將那片餅幹,尊敬的碰觸額頭再謹慎的收下,或見到小朋友開心的狼吞虎咽,有的人則是皺眉很不屑的轉身走掉,於是你就可以輕易分辨哪些是真正需要的人,而且朋友說這樣即使是被迫為乞丐集團工作的窮人也可以吃到。我覺得這樣的方式很好,因為我也是吃著這樣的食物,這是沒有帶著外國光環的方式,沒有上下位階的差異,隻是單純的分享和贈予。
  離開印度之前,我把沿途因為朋友們熱心招待而省下的數千元旅費,請朋友幫我轉交給適合的機構,用來幫助海嘯的災民。Desmond隔壁的鄰居是位記者,太清楚印度的慈善機構和全世界的許多機構一樣,都有善款分配效益的問題。幸而他的妻子是從事兒童慈善工作,請她輾轉幫我打聽到好的機構而最後順利把錢送到了災區,願他們在海嘯之後很快的站起來。
  我想,如果再去一次印度,我還是會這麽做︰把在台灣收集而來那些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小文具,和在旅途中省下的一分一毫錢,捐給適合的機構,讓他們來做處置,而不是隨意的分給路上的小朋友們。
  1盧比的不同意義
  回來之後,在一位人類學老師的文章裏看到︰‘我們真的有權利要求當地“真實”的價格嗎?’我才開始更深刻的思考,所謂‘不二價’的概念,是不是真的在資本主義發達以後,才開始普遍?喜歡依據消費者的貧富程度來收費這件事情,除了欺騙的意義之外,難道隻是和我們思考邏輯上的不同嗎?
  才想到,一次和在德幹高原上阿旃陀和埃洛拉石窟(Ajanta & Ellora Caves)販賣觀光商品的印度青年阿裏的爭吵。我向他抱怨,在觀光區域為什麽外國人都要被收取本國人十倍以上的金額,像是泰姬馬哈陵甚至是本國人的三十七倍?問題是出得起錢到處旅遊的印度人通常都很有錢嗎?以我們所在的石窟來講,位於高原內部真的是要有錢有閑的人才會去,甚至有些人都還請得起比外國人門票更貴的轎夫抬他們上山呢!
  這是旅行者聚在一起常常在抱怨的事情,我也隻是順口講了出來。沒想到阿裏很生氣,他說:‘當然是正常的啊!因為你們“外國人”到我們“印度”來觀光啊!’或許在他們眼中,出得起錢到別人國家觀光的人,本來就很有錢,多付一些錢是很正常的。
  旅行的意義是什麽?是增長見聞,還是滿足自我好奇心?旅行者應該盡的義務是什麽?觀光消費?學習交流?在我們未能對他們的文化、邏輯,甚至語言有完全的了解之前,是否有資格要求所謂的‘當地價格’?或是所謂的‘平等對待’?
  這些至今我都無解。不過我一直覺得,所謂了解就是尊重的原點,體諒是交流的開始。我想,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1盧比對我來說,已經有了不同的意義。
  Note pad:
  Desmond的鄰居Shyamalee在‘Save the Children’這個NGO工作(跟英國的Save the Children沒有關聯),主要的工作是幫助貧童和受虐兒童受教育,還有防止婦女從事性觀光和非法交易,他們的銀行帳號是0591110000236,HDFC Bank, Panji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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