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少年時代跟隨祖父母生活。有次祖母給我買了一件藍色的厚絨運動衫，使我歡喜得不得了。那時家境清寒。小小年紀有許多願望埋藏在心裏。其中一個願望就是有關這件運動衫的。我想在上學去的時候，單穿這件運動衫，不要穿外麵的藍布列寧裝罩衫。不過，我連說也不敢說。每天還是先穿運動衫，再穿上罩衫才出門。
　　在擁有這件運動衫之前，我就穿藍布列寧裝罩衫。關於這件罩衫，我也有一個小小願望藏在心裏：我想走在街上的時候，這件藍布罩衫的扣子可以全部解開，走路時敞開衣襟，一甩一甩的，一定非常痛快。不過，我每天穿上藍布罩衫時，必定小心扣上每一粒紐扣。列寧裝的領子上還有細金屬絲做的風紀扣。我也一定緊緊扣上。罩衫上有這麽對怪怪的扣子，不扣上的話，裝它幹什麽？小小年紀不知風紀為何物，光聽聲音還一直以為是好吃的“風雞”哪。雖如此，倒也沒有風紀蕩然。
　　我穿著不扣扣子的西裝走在紐約街頭，看見英俊的少年、美麗的女孩子，穿了極其合身的運動衣衫和寬大的褲子飄然行經，少年時代模模糊糊的小小願望，忽然清楚地浮上腦海，忍不住就微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