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之橋 - 李大興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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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無法回避的曆史

(2006-11-07 10:30:20) 下一個

    今年五月十六日,是文革開始 40 周年,我寫了一篇短文以記之。想在新浪博客上發表,不料當時“文革”成了敏感詞,無法發出。幸好“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國民性還沒忘,試了幾次,終於在“文”與“革”中間加了一個“ * ”,得以避開過濾及時發表。

    文革話題仍然如此敏感,這一事實本身,恰恰說明這段曆史無可回避。刻意淡化的結果,的確使 40 歲以下的人對於文革缺少起碼的常識性認識。而經曆或卷入過文革的人,又很難走出當時的體驗,立場與處境所帶來的局限。近年來頌毛篇什不斷,翻案文章流行,固有現實因素,也與文革紅人及其後裔擁躉的浮起有關。大抵中國人的曆史思維,難脫肯定或否定,價值判斷總是先行,與曆史本身倒往往愈行愈遠。

    我們自古就有“曾參殺人”的傳統,上至大夫,下至庶民,都常患上謊話多說幾遍就成真的幻覺,而且說著說著自己先堅信不移起來。不過,我們幸好也有追求信史的傳統,曆朝曆代總還有少數人不憚艱辛地尋找曆史真相。我並不讚同曆史是我們的宗教這種說法,因為我們這個民族曆來缺少宗教精神與對文明的虔敬之心。但是,那些尋找曆史真相的人們的確顯示出聖徒般的堅韌,其存在不絕如縷。

    當今之世,對曆史的興趣與關注似乎高漲。戲說乃至歪說的曆史充斥坊間,對史料不加分析,隨意解釋的所謂曆史著作流行一時。愈來愈多的人拾人牙慧地以為,曆史是一個任人妝扮的小姑娘,卻對胡適先生此言的真意一無所知。無知者無畏,最敢於大膽評論和改編曆史。 1949 年以後,尤其是文革裏的很多曆史著作與文章都佐證了這一點。

    我是主張“為曆史而曆史的”,這本應是常識。然而,幾代人所受的教育不是要以論代史,就是要古為今用,讓曆史為現實服務。時下曆史認識的混亂愚昧,實在有其曆史根源。懷疑的精神,嚴肅的態度,對於想要穿過曆史迷霧,分析史料,梳理線索的人是不可或缺的。否則難免不人雲亦雲,誤己誤人。由於文革是晚近的曆史,不免人人都是身在此山中,橫看成嶺側成峰。正因為如此,人們一論及文革,毛澤東,林彪,造反派,乃至喬冠華這樣的小角色,就會各持己見,爭吵不休。然而,麵對曆史的難度,並不在於給出結論,而在於提出疑問。麵對曆史的過程,是一個不斷發現問題,試圖重建曆史圖景的過程。

附錄: 四十年前的今天(寫於2006年5月16日)

    四十年前的今天,是“516通知”的發布日。這一天現在被認為是文*革的開端。一個十年之久的暗黑時代從此開始,最早的死者是在5月17日深夜自殺的鄧拓。在1959年鄧拓曾寫下這樣一首七律:

筆走龍蛇二十年,分明非夢亦非煙。
文章滿紙書生累,風雨同舟戰友賢。
屈指當知功與過,關心最是後爭先。
平生贏得豪情在,舉國高潮望接天。

    鄧拓是中共黨內著名才子,又曾提出“毛澤東主義”,編輯《毛澤東選集》,深受信任,1949年後主持《人民日報》八年餘。然而,他早在1966年5月就選擇了自殺。 5月23日,另一黨內筆杆子,毛的秘書田家英在中南海內自殺。

    鄧拓和田家英有很多相近之處:都曾是偉大領袖的親近幕僚,黨的喉舌的代表;都是忠誠黨人卻又有自己的一些想法,從而自50年代末就不能和領袖完全一致;都在暴風雨到來前夕就自行了斷。他們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死法還會帶來“自絕於黨和人民”這樣一個結論。那麽,是什麽使他們非這樣死不可呢?他們的經曆和地位,使他們能夠見到絕大多數人所不能見之事,那麽,他們看見了什麽呢?

    文*革的曆史,不要說大多數人的遭遇,就連樞要之間的基本史實都還不甚清楚。這種情況下,就想對這段曆史建立論點或做結構性解釋,恐非踏實的學者所應為。歲月在流逝,真相在被遺忘,遺忘在被鼓勵,愚民在繼續。很多事件終會湮沒,然而曆史學者以至從暗黑時代走出來的人們的責任,正在於盡其薄力保存曆史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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