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開始就是一個結束

虹及其他（1982年8月27日）

（一）

那麽，就不用說再見了
重逢隻會在夢的國度
我青春時代的楓葉啊
沉默著隨風落向泥土

可是，不要憂傷
向天空伸出希望的虹
地平線是她的歸宿

（二）

因為熱愛的眼神
才有寥落的星
妝點人生的天幕

（三）

細雨梳洗著仲夏夜的街
輕輕地，響著你的腳步

可是，淚水往哪兒流呢？
我微笑，因為雨的記憶
已洗滌了靈魂的深穀

（四）

心，要有從大地到天空的跨度

（五）

曼陀玲暖桔色的旋律
盛著一個約會
永遠不能奔赴

肉身在無聲地承受
霓虹燈裏的孤獨

（六）

不是為了兌換什麽
我把記憶向水天一色支付

然後升起白色的帆
覓著燈塔
閱讀著波浪
歪歪斜斜地奔向海曙

（七）

一個開始就是一個結束

    從1981年離京到1984年夏天，大約三年多一點，是我寫詩最多的時期。這一時期的詩，大多收集在五個筆記本上，分別題為《春雪集》（一，二，取長春雪夜之意義），《逝虹集》，《雨夜的樹》，《四月的小路》。如今看這些詩，主要是見證了當年裏比多如何過剩。高產的季節，質量一般不高。倒是1984年以後，東一張西一張寫在各種紙片上詩句，有的今天讀來覺得還行。這些紙片夾在筆記本裏，有相當一部分丟失或殘缺不全了。除了《春雪集》之一，四個筆記本和這些紙片，伴隨我在海外走過近四分之一世紀。其間我搬過十七次家，雖未刻意保存，但總還想著要留下它們。

    今年開始寫博客的動力之一就是想把這些詩整理編選，也算是前半生的一個了結。當時想到的名字是“逝川集”，後來才發現原來二十四年前就用了“逝虹集”。這一個“虹”字和“川”字之差，就差出了從青年到中年的許久歲月。八十年代初的彩虹雖然轉瞬即逝，心中還有關於虹的感覺。到了下個世紀，往日隻是流水，逝者盡歸忘川。記憶裏，虹不過一個很遙遠，若隱若現的夢而已。

    《虹及其他》是《逝虹集》的第一首，寫在留學的第一個夏天，也是這一集名字的由來。雖然還是朦朧的預感，我已經開始意識到，故鄉以及在此之前的生活，戀情終將離我遠去。“一個開始就是一個結束”，而這首詩本身，其形式，風格，情緒，語言，是當時的我的一個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