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故居大門
2)門前石獅
3)原段祺瑞執政府主樓
我自出生到十歲,住在這個曾經是段祺瑞執政府的大院裏的一棟紅樓的二層。(丁女士不知是哪棟樓,所以沒有拍照)八十年前,“三一八”慘案就在這門前發生。如今人們還知道這一事件,隻是由於魯迅寫的《紀念劉和珍君》而已。四十年前,這裏是我記憶開始的地方。時值文革,見過滿院喧囂的批鬥會,見過自殺人留下的血跡。紅樓歲月,令人難忘的現實場景太多,夢就很難開始。不料二十多年後,執政府竟成了《陽光燦爛的日子》的外景之一。《陽》一片是後來象《夢開始的地方》,《血色浪漫》這類作品的濫觴。它們拍得怎樣暫且不談,如果不稀釋時代的殘酷艱辛,背離基本的曆史情景,首先通不過審片,其次打不開票房。盡管理解萬歲,我仍不免感歎這些劇作者的健忘和沒心沒肺。不過話說回來,我們這個民族大約就是相當健忘和沒心沒肺。有什麽樣的觀眾才有什麽樣的導演和有什麽樣的民眾才有什麽樣的統治者這一點沒有不同。
大門是每隔些年就要重新漆一遍的,兩邊的石獅卻似乎曆經風雨而依舊。小時候讀《紅樓夢》,對賈府門前的獅子的想象就由此而來。是否賈府隻有門前的獅子是幹淨的這件事,對於我並不重要,倒是看著故居門前這對獅子的照片不禁感慨:餘華的《兄弟》固然引起爭議,他說這四十年我們經曆的事擱以前四百年都經曆不到,這句話還真是擲地有聲。
賦七律一首以記之,
《觀兒時故居照片有感》
世變人殊四十年
石獅猶守舊家園
紅樓月照兒時夢
滄海淚飛檻外煙
掃地斯文爭革命
升天雞犬急撈錢
白頭宿耄成國寶
撫往看今且粲然
自注一:寫著寫著這首詩就從《紅樓夢》又想起了李商隱,《錦瑟》是千古絕唱的憶往之詩。我的第四句從那兒抄來的,要事先老實交代。其實李商隱生活的時代也頗為嚴峻,然而他的詩卻始終淒美。是他的心中比我們更富於詩意,還是我們的時代已經太滑稽?
自注二:中國人素來敬老尊賢,而且二者不分。近年來,由於上世紀中葉的文化斷絕,人們無論在文化心理上或是文化功底上都還緩不過氣來,隻得深挖逝去的巨人,狂封活著的大師。於是有些學人由於已經八十歲以上就成了大師,個別九十多歲的老先生自己也快覺得自己是大師了。至於近日報道,北大某些博導被人稱為大師而安之如飴,則說明如今的中年學人英文都有長進,知道“大師”一字在英語裏不過是個“ master ”,不必太當真。